第四章
吴嬷嬷午后和她说了些上京过二月二的习俗。
二月二的晚宴肴馔，无不沾有龙气，餐桌上的一大堆菜肴不过是开胃，正点是后来的一系列特色小点。
就算如此，光瑶看着眼前所剩大半的菜肴还有些可惜。光瑶打眼瞧过去，也就自己这边和赵嘉那边用的多些。
赵嘉从军，力气大一向吃得多，饭桌上的肉食基本上都进了他的肚子。
光瑶摸摸肚子，其实她还没吃饱。
丞相府的小碗碟秀气精致，一勺子八宝汤就将小碗装满了，这八宝汤里放着绿豆，莲子，糯米，蜜枣，黎麦还有红豆，还加了少许的蜂蜜，尝一口舌尖泛起微微的香甜。
现下大厅温度尚可，还燃着炭火，光瑶想着这八宝汤夏日吃也好，加些冰块清凉解暑。
“瑶瑶，少吃些，待会饭后还有水饺。”
赵明朗瞧着光瑶照顾光锦的模样，成熟老练，方寸不失。
现下再看光瑶小仓鼠一般捧着小碗嘬了一小口，心都一软，真是可爱的紧。
赵明朗如此，更不必说大舜帝，看向光瑶的眼神幽深几分。
一顿饭下来光瑶不过吃了平日的半成，这半成也惊吓到了赵明朗等人。
她的确能吃，在戎城她一人的食量就赶上了阿娘和光锦两人，好在吃得多运动的也多，身段还是苗条纤细的。
光瑶不好意思的放下小碗，眼底下却是对没喝完的八宝汤深深的留恋。
“你比阿欢那丫头胃口还好些！”光瑶正在纠结着喝完要不要再盛上一碗饭，大舜帝出声：“还有怎么不见芜月今日桌上吃饭。”
大舜帝头发乌黑，但是中间夹杂着几缕白发，不是很打眼。
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包裹在明黄色的龙袍里，宛若黑夜中的金鹰，坐在首位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大舜帝早些年平定上京之乱，阴谋诡计见的多了，大舜这些年安稳下来，心思就都花在治理朝政之上。
不露声色，自成威严，不少人怕他，也不少人敬佩他。
光瑶却不是很害怕，因为戎城和上京的百姓都爱戴他。
“芜月她做错了事被禁足，待会的春饼送过去些给她就行。”
赵明朗没仔细说，模模糊糊盖了过去。
大舜帝点点头，左不过是丞相一家的私事，大舜帝也不好过问，赵明朗已经提前告诉他光瑶不会说话，哑巴了，但不是天生如此。
大舜帝看过去，小丫头片子娇娇的笑，眼睛弯的像是扇叶，顿时心间一暖，这双眼和笑的时候嘴角露出的浅浅酒窝，和元后一模一样。
本来只有半成的把握，现下就认准了。
想到光瑶小的时候贴在他耳边唤着父皇撒娇的模样，大舜帝眼眶一热，生生的看到五六岁的光瑶朝他大笑，便不敢再看一眼对面矮了一头的小姑娘。
这果真的是他的紫阳，可是为什么不记得他，还跟着赵明朗的儿子来到上京。
光瑶一直低头，偶然赵明和她说说话，哄人开心的本事倒是很厉害，光瑶不会说话，赵明侧近了和她小声说着什么。
唯独赵嘉斜眼瞧着光瑶嗤了一声，明显不喜。
“哇！阿姐你看！”光锦惊呼出声，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端上来的丰盛大盘。
不用光锦说，光瑶已经瞧见了，这是吴嬷嬷所说的咬春饼。
春饼就是光锦下午一直吃的，光瑶还没吃过上京的春饼，光锦今天下午第一次吃，倒是她在边关的时候尝到过，并不陌生。
巨大的七彩珐琅彩的大盆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冰裂纹小盘，黄色的面饼看上去十分酥香。
等着桌上人都动了筷子，光瑶这才伸出手，粉饼烙出来薄薄的一层，光瑶前些年吃过，戎城里面不讲究，吃的没有这么精细。
旁人都是用着筷子夹起来面饼，然后一点点的添加肉食果蔬，再用筷子将面饼从一端慢慢卷起来，最终成了一个卷儿。
光瑶吃饼随了魏远，一点也不不讲究，小手灵巧的在碗里操作着。
卷饼的时候有个小动作，别人的饼就是个卷儿，但是她害怕吃的时候会掉落出来，习惯卷完以后将两端对折一番，所以卷出来的饼四四方方的。
这样卷起来添加的东西少，但是不会吃到一半露馅。
不一会一个精致好看的春饼显现出来了，只是比赵明碗里的小一号，还不到她的半个手掌大。
这是给光锦的，小家伙刚刚用的多，现在不好吃太多。
光瑶面前的盘子里是肉食偏多，酱肘子、猪头肉、樟茶鸭等肉食被她一一卷起来。
等到又一个好看的春饼卷好以后，光瑶抬起头，桌上大舜帝，赵明朗一家都在眼神灼热的看着她。
光瑶看了眼自己碗里的春饼，又看了眼他们碗里一样好看的春饼。
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是她的饼和旁人长得不太一样。
“你这手法倒是和魏远有些相似。魏远吃春饼也不喜欢用筷子，他说边关用手吃饼方便也快些，朕不想你也是如此。”
\"对的！将军包起来的饼也是这样，只不过会大许多，大概这么大！\"赵明手指比了个样儿。
他是和魏远上过战场的，后来边关平了战乱以后被赵明朗勒令回来，现下听到大舜帝提到魏远不免插了一句话。
魏远……
听到魏远的名字，光瑶心情愉悦了几分，她喜欢别人将她和魏远联系在一起。
哪怕比人觉得只是偶然的意外。
自己也是跟着学了好久才把这种饼卷的好看又精致。
大舜帝看着她碗里小巧的面饼，又见她突然笑起来，露出了小酒窝，又温柔了几分，嘴唇抖动几番：“朕看你碟子里的春饼好看，那个饼可否给朕尝尝。”
大家都在看她，光瑶看了眼碟子里的饼。
只是对于吃食喜欢自己动手，光瑶现下手上还带着薄饼的香气，上头还沾着点点渣滓，有些不太讲究了。
光瑶听话的将碗碟递了过去，李公公很快过来接过。
好在她还没有用过这个新换的碗碟。
大舜帝两口就吃完了这个饼，又是咀嚼了数十下，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不错！可否在给朕卷几个！”
光瑶看大舜帝吃得开心，心里不知何处泛起一丝愉悦，像是小毛刷缓缓扫过她的心窝子，痒痒的，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于是手上速度加快，素的，荤的，水果的一连做了好些。
李公公来回递着碟子，大舜帝吃的不及光瑶做的快。
看着赵明朗一家瞧着春饼的眼神，光瑶又多动手卷了好些，分别递给了赵明朗和双生子。
给赵嘉准备的加了更多的酥肉，她看出来了赵嘉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卷好一个一个巴掌大的春饼以后，又涮了一层辣油。
色香味俱全，光瑶满意的亲自递给了赵嘉。
果然，看着赵嘉直勾勾盯着她手上的咬春饼，光瑶几分确定他的口味。
至于光锦，已经吃得够多了，现在少喂些水就好了。
本来还很局促的晚宴热闹起来，大舜帝吃得眉开眼笑，最后才看到她的手指都被热腾腾的面饼烫的有些发红，急忙夸奖她心灵手巧，光瑶这才自己吃起来。
大舜帝临行之前还赏了好些东西，说是以后让赵欢多多进宫。
丞相府新来的小姐在大舜帝面前得了脸，本就有些观望的府上小厮和丫环立刻明白了，对待姐弟俩自是毕恭毕敬。
光瑶唯一感到棘手的就是光锦闹着不要一个人睡。
蜀黎院离边上的慕梨院不远，就隔了一个墙头，但是听话的光锦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是不走。
上京不比戎城，对礼仪教养看得重，吴嬷嬷也是三翻四次的提醒过了。
光瑶束手无策，夜晚降临的时候怎么哄都哄不回去。
赵明朗来看过好几次，还提出晚上亲自带着他睡觉，但是光锦就是抱着光瑶的脖子不松手。
没法子，光瑶只能晚上陪着，等光锦睡着了再回了慕梨院。
阿齐被宋管家暂时安置在客房里，光瑶知道阿奇闲不住，便和宋管家商量着让阿齐看看马，日后再去细细决定怎么安置阿齐。
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花上许久时间适应，光瑶几日下来眼下多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人也有几分憔悴。
木兰院……
赵欢还在禁足，期间几次跑出来都被赵明朗的人发现了，现在她住的院子层层侍卫。
自小疼爱她的赵嘉也帮不了她，只能是不是的从外头带些好吃的给她解解馋。
赵嘉越发烦躁，在房间里啃鸡腿和小妹发牢骚。
“父亲真是喜欢光瑶那对姐弟俩，就连蜀黎院和慕梨院都让住了。”
“你一个男人家揪着两个小院子不放干什么。”
“这是普通的两个院子？那两个边关来的土包子一来就住上了。”
黍离院是丞相府初建时赵明朗亲自取的名，这么些年一直没人住，但日日有人打扫。
慕梨院更是如此，里头林木装饰均是巧夺天工。
“土包子住了就住了，反正土包子又没有我好看，长得黑不溜秋的，你就当是打乡下来的土包子。”
光瑶那日的确狼狈，没有撕了面皮，脸上还是灰扑扑的，稻草还粘在头发上。怎么看都和干净整洁的赵欢不一样。
赵欢不在意，只是这话刚说完，赵嘉手里的鸡腿骨头坠了地，溅起一小片碎渣。
“喂！”赵欢手肘顶了顶赵嘉的肩膀，“吃鸡腿吃傻了？弄脏我最喜欢的毯子了！”
想起光瑶那晚递给他春饼的手指，赵嘉回过神，耳尖红了个透：“其实小土包子其实挺好看的。”
捧着浓郁酱汁的手玲珑剔透，小指甲盖微微泛着粉红。
他第一次注意到女孩子的手那么白，那么纤细，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