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凉人间子母恨

  人祸:太祖末年,紫耀发起战事,横扫四方,兵压太祖千里大地,横尸遍野,孤魂游荡,野鬼哀嚎!
  天灾:兵禍不断,又降大旱,数年无雨,大地干裂,花死树枯,在这横尸遍野的荒芜地带,更显人间悲凉!
  园亭园亭,园中花亭,如今却是地狱的园亭。
  园亭西部,一座无名山,山中一破败的亭观中,供奉的是易家元圣,元圣雕像破败,而在雕像脚下,倚靠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
  女子体弱肤黄,发丝干枯杂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瘦弱的身躯腹部却是高高隆起,明显是腹中胎儿即将临世。
  女子倚靠在雕像下,一手抓地,一手抚摸着腹部,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布满浊汗,嘴中不时哼唧:“元圣保佑我腹中孩儿……”
  可怜这世间祸乱,可怜此女临产却无人伴其左右,或有,那就是同住此间亭观的亡尸生魂,蜧鼠怪虫。
  “方亭生,方亭生你混蛋,你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方亭生你在哪里啊……”方亭生,方亭生,产子之痛化为一声声呼唤,却是不知一生的挚爱魂归何处,唯剩此女独承一家之痛。
  噼啪轰隆隆……
  天降悍雷,是亡魂的回应,还是上天怜悯,替此女唤夫。
  一声声祈祷、一声声呼唤,一声声呼唤又一声声安慰,祈祷的是圣人显灵,呼唤的是亡夫有应,安慰的是子落安平!
  然而圣人不显,天降悍雷;亡夫未应,游魂相伴;尤等子落,虫鼠护佑!
  “啊……”
  “哇啊哇啊……”
  天尽黑夜,力气所剩无几的女子终是将祈祷、呼唤、安慰化为了一声厉啸,这一声用尽了全力,这一声也唤的了子落婴啼。
  噼啪轰……
  雷声轰动,闪电的光亮照亮了黑暗中的亭观,映照出女子疲惫的面容,也像是为新生儿的到来照亮这个世界。
  上天若是有情,又怎会惩罚世间;上天若是无情,又怎会圣光引路!
  “孩子,孩子……”雷声中,初生子嚎啕大哭,闻声婴啼,女子满脸的疲惫化为了笑与泪,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将初生子拥抱入怀,扯过亡人破烂的衣衫包裹初生之子,一脸慈爱的注视着婴儿的脸庞。
  似生死的交界,也似生与死的传承,只望亡魂有归,生子有幸!
  “宝宝不哭,娘亲在呢,呜喔喔喔……”怀中护子,虽是满身疲惫,全身软弱无力,这一刻女子也不忘出声安慰怀中幼子,见哄声无效,女子扯开了自己破烂的衣衫露出了母乳,打算给还未睁眼的孩子喂食,然而女子都是靠树根野草活下来的,哪有什么母乳喂食幼子?这一刻,女子突然慌乱了。
  “怎么办?怎么办?没吃的怎么办?”女子怔怔自语,自己可以靠枯草树根活下去,那自己刚出生的幼子该怎么活下去?
  看着嚎哭的孩子,女子怔了许久,当回过神来,女子咬破了手指,滴血喂子,当幼子开始吮吸母血,哭声也停了下来。
  血滴几次,女子不得不再次咬破,当幼子吃饱沉沉睡去,女子的手上也被鲜血染红。
  慈爱的望着熟睡的幼子,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幼子的稚嫩脸庞,但是电光闪动瞬间,依然清晰可见幼子面容。
  “宝宝,也不知你是否后悔出生这世间,若是能活下去,希望你不要恨娘亲生下你。
  你爹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恨生恨生,为娘为你取名恨生,只望将来你不会怨恨此生!”黑暗中,女子无声泪流,思绪百转为生儿证名,望子思夫,思绪百转,也不知何时,喃喃自语的女子也侧头睡去,她太累了……
  呱呱……
  深夜寂静,鬼鸦的叫声如孤魂野鬼的哀嚎,传闻鬼鸦是怨灵恶魂的化身,也有传闻鬼鸦是来往阴阳两界的信使,也不知哪一种传闻是真。
  如果鬼鸦真的是怨灵恶魂的化身,那他们逗留世间是为何?报仇?或是等待着什么?亦或是还有所执念!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生前都是一群可怜的人,死后唯有鼠蚁抬尸,鬼鸦送行!
  亭观内,女子虽然睡去,但是精神紧绷,亭观外突然传来的一丝动静瞬间让初为人母的女子惊醒。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怀中幼子,见幼子睡的安然,露出欣慰一笑,随后看向亭观的大门。
  深夜寂静,有任何响动,都能清晰入耳,而此时亭观外枯草受到的挤压声传入女子并渐渐临近大门。
  闻声,女子屏住了呼吸,此刻鬼鸦不唤,唯有亭观外枯草的挤压声以及怀中幼子平稳的呼吸声。
  女子紧盯大门,当声响出现在大门处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女子眼中,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只透着幽光的独眼。
  见此的刹那,女子顿时吓的抱着幼子躲到了神像侧面,一手抱子,一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胸口剧烈的起伏。
  吱……
  大门被撞开,随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凶恶的低吼声。
  脚步声在屋内走了几步,随后又响起野兽进食的声音。
  顿时女子的脑海中浮现在亭观一侧的几具尸体被野兽啃食的画面,顿时神情紧绷,待自己情绪平复几分,而后趴在地上探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女子看到了一头野狼正在凶恶的啃食其中一具亡尸,心跳不由再次加快,紧绷的神情在扫视中看到了一柄斧头,眼神定格,女子刚有所打算,突然……
  哇啊……
  耳边突然传来婴啼声,也在同一刹那,饿狼猛然转头,一头独眼饿狼的凶恶形象瞬间出现在女子眼中,只是刹那,女子探出的头缩回了神像背后。
  婴啼声不止,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独眼饿狼失去目标,发出几声低沉的吼声,盯着女子消失的位置,缓步走了过去。
  独眼饿狼很警惕,跟神像拉开了距离绕了过去,当临近神像几步之时,婴啼声突然停止,饿狼的脚步一顿,还未有所行动,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眼中凶光一闪,顿时转身扑了上去。
  啊……
  哇啊……
  饿狼扑食,女子根本躲避不及,瞬间被扑倒在地,背上传来撕咬的剧痛,然而女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叫之中竟然拖着饿狼疯狂的朝前爬了几步,下一刻,左手猛的抓住了斧头,趁恶狼凶口未松,反手砍了过去。
  呜哇……
  恶狼动作迅捷的躲开,但仍被斧头在身上划开一道口子。
  恶狼受伤,眼中凶光大盛,龇牙咧嘴,凶恶之相更狠几分。
  “过来啊,畜牲!”
  初为人母,心怀幼子安危,加上背上血流不止,剧痛难耐,女子被刺激的神情疯狂,不断的朝恶狼挥着斧头。
  吼呜……
  恶狼凶狠,脚步微退,却不曾离去,伺机而动,独眼紧盯着女子,发出阵阵低吼!
  女子右手紧紧抱住怀中幼子,左手似不知疲惫凶猛的挥动斧头,嘴中发出疯狂大叫,朝恶狼步步紧逼。
  然恶狼深知‘猎物’临死挣扎,警惕后退,等待着猎物最后挣扎的力竭。
  女子疯吼、幼子婴啼、鬼鸦哀颂之声在这寂静的黎明声传四方,声声哀、声声怨、声声绝望!
  若是女子一人,此时此刻早已放弃挣扎,然子初生,身剧痛,疯狂绝望之余仍然心存一丝理智,心怀一丝希望。
  就在女子临门之时,女子疯狂神情一收,夺门而出,恶狼并未做何阻拦,看着女子逃跑的方向,跟了上去。
  都知道狼除了凶狠之外,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耐性以及记仇,女子伤了恶狼,恶狼又怎会放过女子!!
  园亭的黎明十分凄凉,枯藤、老树、昏鸦依旧,却没有了小桥、流水、人家,古道不在,有的只是黄泉路上白骨望乡,鬼鸦引路,等不及孟婆汤前亲人至!
  暮月之下,一场持久的追逐还在进行,前行的方向是希望之城,还是通向地狱的幽冥径,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