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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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上周宋清妆和纪易绱同学在公共课上的表现，校领导经过严肃探讨对他们给予全校通报批评处理，现在，请他们上台进行书面检查。”国旗下、讲台上，咬字清晰的低音被扩音器无限放大，在密集的学生之间来回碰撞、最后，准确无误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宋清妆的班级刚好是末尾的位置，那讲台上的人在她看来就像一个点。
每班学生在国旗下都排的整整齐齐，人与人之间留出的过道也刚好就够一个人走过。宋清妆走在这样只有一个肩膀宽度的过道、穿过无数个人，漫长的路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这让她想起了那个改变她颜色的晚上，也是像这样，她穿过密集的人群拍掉无数双附上她身体的手，也是像这样，她走在怎么也走不完的路上，去见那个只进入她生活一天的男人。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顿时喷薄而出，像翻开的热水烫着她的胸腔，没有人生来就坚强，没有人不怕受伤，有时所谓的坚强，只是一种弱小动物的伪装。
也许心里装了心事，做什么都快，原本走不完的路也很快到了尽头。
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下面每张脸都显得特别模糊，她有些烦躁得挠了挠头发，还记得在上来之前许一看出了她压于心底的慌张，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她会一直看着她，如果坚持不下去她可以在人群中找找许一，分散注意力就能缓解她的焦躁，宋清妆笑着打趣，“没事，我就当自己做了次皇帝，俯瞰众生的感觉可不是谁都有的。我还怕我舍不得下来赖着不走呢！”
可是她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清妆有密集恐惧症，换句话说其实连宋清妆自己也从没发现，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她一点也没有古时君临天下的威风凛凛，反而是觉得特恶心，一股酸麻从喉咙深处往外涌，辣得她苍白了小脸，晃悠了两下就没意识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她大闹公共课的那天，一向好脾气的班主任在年级组办公室被学校管理层的人轮着批了3个小时后，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宋清妆，想来被“批斗”了3个小时的人不只他一个，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宋清妆几乎同时对上他的眼睛，铁幕般沉重的眼皮上随着时间的撕扯那条线特别明显，显得眼睛很深邃却也透着满满的疲惫，衬着本就因岁月变得浑浊的双眸更模糊了，像是打了马赛克。记忆中，有次老班在他结婚20周年纪念日的时候给全班看过他结婚时候的照片，一个笑的很傻的小伙子，是薄薄的单眼皮，眼眶也没有那么凹陷，头发还是亮的发黑，和身边清丽的新娘特别般配。
可他现在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清妆啊，这次，你真是过头了。”
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宋清妆伸手抹了一把，湿湿的，用力醒了擤鼻子，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诚恳语气，“对不起，老师，我太冲动了，还连累了您，对不起……我真的……”她说不下去了，眼睛里冰凉的液体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滑进她的喉咙，她哽咽得难以开口。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变得和蔼，“知道错了就好，你们啊，都还是初生的太阳，犯了错也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只要
能认识到错误，一切还不晚，这次啊，那帮老家伙也只是说说我管教不当，放心吧，不会处分你们的，最多也就是谢谢检讨，但是家长还是要来学校一趟的。毕竟，你要上电视了不是。”
“嗯。”
宋清妆感觉到了无力，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盲目自大，空有一腔热血像个无脑的人一味往前冲，转头发现身边的人因为自己都已经伤痕累累。
当天下午回到家，宋清妆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后，蹲下身从门前的地毯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才发现家里一片漆黑，对着空旷的家喊了几声，发现就连姐姐也不在，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像憋着一口气掉进捕鱼人事先准备好鱼篓的鱼，忍到极致终是松开了鳃，却发现包裹着自己的还是熟悉的气息，只不过多了一层控制它行动的网，很压抑、但是比直接被人砍断脖子放血来的好多了。
很快，宋清妆就适应了这样的冷清，或者说，对她而言不过是短暂的回到了初中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是宋清妆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日子。
就像未出阁的姑娘总想着以后嫁给什么样的丈夫、过着多么幸福的日子，对于小小的孩子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父母和睦，一家几口和和美美的。但在宋清妆懂事以来，印象里最多的不是这个动画片有多好看、那个芭比娃娃有多少套衣服，印象中最多的就是在父母激烈的争吵下，她和姐姐互相抱着躲在房间最昏暗的角落，看着那一男一女从骂战演变为砸东西，不论是什么，只要是伸手就可以够到的拿起就往对方脸上砸去，直到没有东西可以砸，一切都成为碎片，就像他们之前的那些甜蜜的回忆。两个人才会停下来，这时候，姐姐就会松开她，拿出藏在她们身后唯一完好的家用电话打给120，把两个浑身是血的大人送进医院。
宋清妆一直以为，姐姐是怪她的，因为姐姐告诉她，至少在她出生之前，爸爸妈妈的感情都还是可以的，虽然没有多么恩爱，但至少，他们还愿意把她生下来。宋清妆却觉得可笑，既然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那为什么还要让她出生？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的出现给他们一个理由？好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他们早就残破不堪的婚姻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出现裂痕的？那么谁来疼她呢？姐姐至少还享受过几年母爱，可是她自己却没有感受过一分钟来自父母的爱。
宋清妆觉得自己很坏，因为她曾病态的认为，她之所以可以和许一成为好朋友，有绝大一部分来自她的私心，许一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许一有着非常完美的家庭，许一的爸爸是个人民警察，非常爱她的妈妈，许一的妈妈是个特别贤惠的女人，同时也在医院药房工作，算是半个医生。她还记得第一次到许一家吃饭的时候，她妈妈为了迎接自己做了满汉全席，各式各样的美食放在旋转的红木桌上，在淡黄色暖光的隐射下，每道菜都闪着金莹的光，那天她破天荒的吃了3碗饭，撑得她回到家快要睡觉了还时不时打个饱嗝，满脑子想的就是她妈妈可真能干，不仅工作好做的饭还好吃，不像她的妈妈，她都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吃到她做的饭了。
但她又是矛盾的，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许一，发现许一和她接触的每一任朋友都不一样，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你对她好，她就对你10倍的好，满满的，送给你的全是真心。她想，也许是良好的家庭造就了良好的她。和她不一样，那个傻姑娘在第一次听到她复杂的家庭情况第一反应不是嫌弃，也不是像她以往接触的人那样避开她，毕竟，在不幸环境下长大的小孩人们总是排斥的多。可她只是认真看了她许久，用一种她难以忘记的神色，心疼。
摇头将思绪回收，在餐桌上简单的解决了自己的晚饭，宋清妆就开始认真的想，让谁去学校比较好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老豆最合适，妈妈的话，她从没为了她去过学校，哪怕是光荣的去听老师称赞她。如果这事被姐姐知道了，自己只怕是会被剥层皮下来。
解决掉了最纠结的问题，她也就缓了一口气，干脆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以后就坐在桌子上埋头做当天的作业，边做边等老豆回来再和他详细说说，以老豆的性子，她是不担心的。
老豆是她高一的时候来到她们家的，名正言顺成为了她们的继父，也是他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缺失良久的父爱。她想，老豆是爱妈妈的，因为老豆比妈妈小了5岁，明知妈妈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是义无反顾的和她结了婚、领了证。那段时间，不只是她，就连姐姐都担心，丧心病狂的妈妈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就把她俩丢出去，因为那时候宋清妆的爸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甚至她的弟弟都已经两岁了。可是为了爱情的女人到底是疯狂的，她怕老豆介意她有两个这么大的女儿不和她结婚，居然狠下心要把宋清妆送到她爸爸那去，如果不是姐姐死死抱住她不让妈妈送走她，如果不是老豆二话不说就和她扯了证，宋清妆想，她可能已经无家可归了。
上天也许真的是公平的，虽然人们都说那是弱者的臆想，但她不在乎，她可以永远是弱者，只要上天不收走她迟来的亲情。对她而言，老豆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姐姐是她母亲般伟大的存在，看，她不是和别人一样拥有父母的爱吗？她很满足。
她记得，在她妈妈和老豆领证以后，老豆到她们家的第一天，那个女人就不管不顾的让她和姐姐叫他爸爸，她从不去想，对孩子而言，爸爸那样神圣尊敬的词怎么可以轻易地对一个刚见面还不认识的人叫出口呢？
“爸爸。”她听到姐姐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她张着大大的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在扭头看到站在旁边姐姐那张漠然的脸闭了嘴。妈妈生气地掐了一把她的腰，她吃痛地张开嘴却像失声的人一样，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怪异地样子让那女人彻底变了脸色。
就在那女人撸起袖子抬起手、她自己都认为免不了一个巴掌的时候，她听见面前的那个叔叔开口了，“你叫清妆吗？真好听的名字，台湾那边的人管爸爸叫老豆，你要是实在叫不出，以后就叫我老豆好吗？”说完，还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她突然就后悔了，她就该叫他爸爸，而不是那个撇下她和姐姐的男人。
“老豆。”
从回忆中挣扎着跳出来，不知道是自己心里喊得还是真的发出了声音，门口正在脱鞋的男人朝她房间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宋清妆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咬了咬嘴唇还是把学校的事完完本本的告诉给他，当然和易觞的一些纠结被她除去了，就简约地说了一下要去学校的事。
良久，对面的人都没有反应，久到她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脚都麻了，她忍不住换了个姿势，他才发现她的异样，然后说，“好的。”
宋清妆感觉有些奇怪，问他：“老豆，你是生气了吗？”很快又接着说，“我知道这次是我过头了，我下次不会了。”
却看到他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你终于有需要我的地方了，我以你家长的身份第一次去你学校，多少有点兴奋，好了，快回房间做作业去吧，一会你妈和你姐该回来了，我去烧点晚饭给她们，这件事就当是我们的秘密，我不告诉她们俩，放心吧。”说完，还眨了眨眼，就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了，我看见垃圾桶里的泡面了，下次还是少吃点，哪怕到外面吃也比这东西好，我去切点西瓜给你。”
看他走到厨房忙碌的背影，宋清妆第一次有热泪盈眶的感觉，那女人许是上半辈子活的太苦了，下半辈子老天见她可怜才把老豆送到她身边的吧。老豆为了她和姐姐，硬是没有再让妈妈生一个，他说，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够了。宋清妆见过老豆的父母，虽不常见但是格外的觉得亲切，那两个和蔼的老人没有怪过妈妈不给老豆生下一儿半女，反而是把她和姐姐当做亲外孙女来疼，每次他们一家去乡下，总能吃上热乎的饭菜，虽不及山珍海味，却比许一妈妈做的还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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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13个人收藏了我的这本书，很感谢，但是因为一些我的原因，确实，我还需要磨练我的文笔，所以决定把这本书停掉了，再次启程的话就是7月中旬的样子，谢谢你们的支持，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