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许一印象中第一次，宋清妆迟到了。
  一整天，宋清妆都很不对劲，上课从不走神的她，一连好几节课都心不在焉，期间老师让她起来回答问题也都迷迷糊糊地答不上来。课间上厕所，上课铃声都响了也不出来，直到许一用力拍了好久的厕所门才看见她缓缓地打开门。中午吃饭也是心不在焉，只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吃的是平日里最讨厌的香菇。好不容易到了最舒服的午睡时间，许一睡到一半转向她微睁开眼，就看见她头趴在桌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许一被她吓得了无睡意，盯着她许久，微微张开的嘴巴终是什么也没说。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眼见着宋清妆利落地收拾书包起身就要走，许一很快地拉住她，问出了疑惑，“清妆，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事。”
  许一撇了撇嘴，知道她不会因为昨天她放学没等她就生气，但还是解释了一遍，“昨天我不是有意不等你的，确实是因为快到约定的时间，你又不知道多久才好，我一时心急，就走了。”
  看着许一因为想到顾念而微红的脸，她嘴角有些许苦涩一闪而过，但还是想让她放心便编了个理由。“我没事，真的，只是家里有些事，你知道的，我明天就好了，放心吧。”
  听她这么说，许一稍稍安下了心，却因为她的家庭而更加心疼，能让坚强如宋清妆都失常，又该是怎样让人难以承受的悲伤，家庭幸福如许一，她不懂，她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伸手抱住宋清妆，用源源不断的温暖去包裹她冰凉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得告诉她，“清妆，不管怎样我永远在你身边，在你伸手就可以碰触的地方，相信我，你一定会好好的。”
  “好。”
  第一次，宋清妆对许一说了谎。
  在之后，宋清妆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宋清妆，放肆的笑，开心的玩，但许一总觉得有什么在悄然变化、很微妙。
  她比以前更爱笑，对着每一个人笑，每次许一总能看到她笑得花枝乱颤和班里的男生打打闹闹，那弯起的嘴角有着最完美的弧度却没有温度。许一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有想过要不要再仔细问问，问问究竟是什么可以让她变得不像自己，可是许一也知道，宋清妆家里的事太复杂，只怕她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就又让她再痛一次，所以，她只能闭口不提。
  许一只觉得有什么捂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她好难过，无力总是宋清妆挡在自己前面为自己解决麻烦，而当宋清妆有事自己却总是无能为力。
  看着宋清妆，她不自觉想起不久之前的她。高傲如宋清妆，是班里为数不多自愿穿校服上学的人，扬起笑容对她说自己长得太好看了，统一规划的校服更能衬托出她比别人美。孤傲自恋的宋清妆是真真的眼高于顶，她说，男生接近她大多冲她长相，她不屑与他们接触，所以，哪个班的男生只要有幸能和她讲上一句话，回到男生宿舍都会沾沾自喜多时。虽然是听她说的，但是许一没有一丝怀疑，她知道，像宋清妆这般本就该被人众星拱月。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断了许一的思绪，也打断了宋清妆，回头发现许一一直在看自己，宋清妆不免有些尴尬，和她打闹的男生还在说笑着下次再聊，一脸的意犹未尽。
  一整节课，宋清妆都如坐针毡，边上许一总是以一脸痛心的模样盯着她看，时不时还叹息摇头。宋清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一节课也就过去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宋清妆眯着眼睛看教室最前头的课表，发现下节是体育课，难怪，对于他们苦逼的高三生而言，体育课就是放松的课，望着周边一张张鲜活动人的脸庞，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瞥眼看到许一却还是担忧自己的模样，宋清妆感觉到懊恼，自己这样究竟是为什么？有些事已成定局，何必自怜自唉，影响关心自己的人。这不是她该有的样子，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是让人生厌。
  深深吸了两口气，抛开一切灰色的情绪。伸手抓住身边许一的手腕，对她笑的美丽，“走吧，上体育课去咯！”
  许一陪在她身边，看着她脸色变换，时好时坏的让她有些担心，但见她又恢复如以往，卡在喉咙的气顺了许多，太好了！
  ……
  宋清妆和许一是班里高挑的女生，身体素质也不错，宋清妆更是第一个把排球从操场打到了4米高看台上的人，所以一到操场，就被体育老师叫去商量加入女生排球队，宋清妆本就是男儿般的性格，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许一更是好商量，体育老师没想到那么顺利，开心的让她们俩也不用随大部队跑圈热身，直接带她们到排球场给了两个排球让她们练习发球。
  宋清妆捧着排球正准备掂两下试试，就看见许一在边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捧着排球欲挡住她那不知是否是因为太阳晒得微红的脸蛋。
  因为同样需要独立场地的关系，排球场和篮球场靠的格外的近。
  宋清妆眯着眼顺着许一的方向，果然就看到了那一抹白影，干净的转身、默契的配合、果断的投篮，加上一阵掌声，吸引的不只是许一，还有无数女同学的目光、当然，少了宋清妆。
  不仅仅是因为她对顾念没兴趣，更是因为顾念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精致的男生，黑色的发带、黑色的t恤、黑色的腕带、黑色的到膝盖的运动裤、黑色的运动鞋，一双黑色的眸子连带着笑都是黑色的。不同于顾念，他裸露在外古铜色的肤色，刚运动完裹着身体的薄汗，都让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男性的气息，一下子，反倒抢走了顾念的光环。
  许是刚好是顶头太阳最烈的时候，宋清妆分不清那灼热感来自他还是头顶，但是都一样的让她讨厌。
  适时的提醒许一该训练了，许一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般脸愈发的红，宋清妆也不打趣她就转个身将排球掂的异常高。
  “砰！”“哼！”
  宋清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掂球掂的好好的就遭到飞来横祸！生硬的篮球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她的后脑勺，痛的她一激动就咬到了舌头，嘴里的疼连着头让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旁的许一蒙蒙的站在边上，显然没有从刚刚的意外中反应过来，看到宋清妆痛苦的闭上眼睛尤其像某电视剧柔弱女主，赶紧上前接住她。
  宋清妆只是痛但并不代表她脑子不清醒，排球场虽然和篮球场离得近，但是中间隔着高高的铁网，一般意外篮球绝对不可能飞过来，就算飞过来也不可能飞那么远，就算飞的又高又远也绝对不可能正好打到她！
  宋清妆在许一怀里气的牙痒痒，一双素手握的又紧又用力。
  “哟！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念旁边的男生站在铁网后面笑的特别无害，朝宋清妆的方向高举双臂大喊。
  许一看着宋清妆从自己怀里离开，转头朝那男生扬起最甜美的笑，“呵！你猜吗？”
  ……
  无厘头的对话让想看热闹的人默默散去，很快，大家就忘了这场闹剧。
  既然进了排球队，宋清妆当然会好好利用特殊的权利。而所谓特殊的权利，无非就是可以提早离开操场。以往体育课下课学校的小卖铺总会挤满人，每当买到点什么正准备品尝，上课的铃声就会无情的响起来，所以这特权对于像宋清妆这种总喜欢在体育课之后买点啥的人来说实在是宝贝啊！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宋清妆就拉着许一往小卖铺走。
  “老板娘，来两个可爱多，一个巧克力一个香草！”
  “好嘞，来，拿好。”老板娘还想客套两句，“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显然，宋清妆并没有唠嗑的打算，“我俩逃出来的，老板娘我们走了哈！”
  咬下第一口之后许一就想往教室走，领口突然被宋清妆拽住。在许一疑惑的眼神下，宋清妆又回到了操场。
  来不及惊呼，她就眼看着宋清妆的冰激凌在空中完成一道弧线后，准确无误地打在那男生黑色的t恤上，一坨大大的冰激凌顺着男生的衣服经过运动裤落到那双崭新的运动鞋上，满是狼狈。而那罪魁祸首却对他挑衅一笑。
  许一一时大脑缺氧，浑身僵硬好似一尊雕像没有了生命迹象。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清妆走近他，像个孩子般歪着头笑颜如花，问他，“嗨，你叫什么呀？”
  男生的兄弟将她团团围住，宋清妆有意的那么理所当然，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孩子，大有那男生一声令下就出手教训她的意思。就连一向不着于色的顾念也有些微怒的意思。许一看得心惊，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大不了！她叫上她们班女生和他们拼了！一群男的总不好欺负一班女生吧！传出去还得了？
  周围仿佛已经是一片火海，各自对峙，大有吞天嗜日的意思。站在最中心的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平静。明明是他俩的事，反而是别人更替他们不平。
  许久，“宋清妆，这名字真好听。”男生瞥了一眼宋清妆的校牌，喃喃低语。围着的人只觉得大跌眼镜，啥？老大你这是被人欺负了还夸欺负你的人？有的弟兄已经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想退开，毕竟连他都不计较什么他们也不好再做什么，况且，没准自己老大看上人家也不一定，宋清妆的名字早已传遍这个高校，现在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确实美的心惊。
  但还是有个别不服气的，往前更近一些想替兄弟出头，长得好看又怎样？那也不能眼高于顶、无法无天吧！
  眼见那些人离宋清妆越来越近，许一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冲上去抓住宋清妆的手就想逃，从而忽略了一旁顾念惊佩的眼神。
  几乎同时，那男生也伸出手挡住了其他人更靠近宋清妆。
  宋清妆只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出精彩的戏，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就任由许一将自己拉走。
  走出了好远，许一还是拉着她闷闷的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宋清妆知道她生气了，自觉理亏，便也不说话默默地跟着她。
  许一越想越生气，停下脚步。直视她，“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至少让我有个准备！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你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女的，他们人那么多万一真的动起手来！……”她说不下去了，难怪，难怪宋清妆一向喜欢巧克力的冰激凌却买了香草味，大底是因为那男生一身黑，巧克力的颜色没有香草来的明显！幼稚！太幼稚了！
  宋清妆见她委屈的都快要哭了，不禁觉得这太阳太过刺眼，眼眶有点疼。她抱过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说，“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你也知道，我本就是呲牙必报的性格，大不了我以后注意！”说着还举起右手就要发誓。
  许一难得更快一步地阻止了她，“算了，别动不动就发誓，万一你做不到怎么办！没有下次！知道了吗？”
  “好好好，许娘娘，小清子嗻！”
  金莹闪闪的青春下，满是纯白的花，多好的时光，多好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