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丛林之外
莉可莉娅皱了皱鼻子，非常自然地给他做了补充说明：“我还是头一次进到处都是毒的异空间……这儿总不能是神国吧？我不觉得会有神住在这种地方。”
莉可莉娅真是个好姑娘……林恩接过话来：“万幸只是环境奇怪，我们身上没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
是的，他已经想起自己遗漏掉什么了。
之前莱伊科特给他发来的简讯上，清楚表示莱伊科特和塔西娜“所处状态奇怪”，但是现在看来，所有人一切正常。
为了确定不是自己记错，他想拿出通讯终端再看一眼简讯。
……失败了？
血腥白色圣堂空间装置好像被屏蔽了。他甚至没办法打开空间，更不用说是取出在里面的终端。
林恩回想进入异空间后的经历：莱伊科特取出过小刀和空间坐标，但是他很少把这些零碎的东西放进空间装置，据他所说这是刺客的习惯；迪亚特拿出了一些解毒剂，但林恩当时在悄悄摸树，没看见这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其他人根本没往外取东西。
“迪亚特？”他轻声询问，“泛用解毒剂还有吗？”
迪亚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塞给他一板，药剂是从白色外套上的大口袋中取出来的，同样没动用空间装置。
有些异空间确实不太稳定，但那主要表现在突如其来的传送，像这种屏蔽掉空间装置的现象，他不要说遇到了，连在书本上都没有见到过。
林恩看向走在最前面的莱伊科特，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正在运用自己的高感知探路，看起来一切正常。
空间装置的异常给了他一个线头——这里的违和感逐渐明显起来。叶片、树皮、脚下的草叶……颜色逐渐不够真实，甚至连叶隙中透过的阳光的光影，都显得有些虚假。
他逐渐落到队伍的最后，其他人对周遭的异常恍然未觉，只埋头向前面走。
莉可莉娅注意到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悄悄凑过来，借着伸手掰掉一支解毒剂的时间，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恩看着莉可莉娅，沉吟片刻，只说了他的第一个发现：“空间装置不能用了。”
莉可莉娅耳朵内侧的浅粉色已经变浅了，看着有点儿像掉色。
林恩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东西让他确信眼前的不是幻觉。
“是吗？”莉可莉娅歪了歪头，试图打开自己的空间装置，动作一卡一卡的，像接触不良。
莉可莉娅举起一块骨头：“这明明可以用呀——”
她现在是个褪色带马赛克的劣质贴图了，其他人也是，林恩猜自己也一样。周围树叶的摇动突然停住了，原本就变得迟钝的感官近乎消失不见。
这里是假的。
这里要碎了。
古木和大地一起割裂成片，裂缝中露出真实的异空间。
无数光鲜的银白色机械魔偶包围着他们，身上没有一点儿锈迹。他们头上是冷白色的大灯，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地板，光照在魔偶镜面一样光滑的外壳上，亮得有些晃眼。
机械魔偶的眼部亮起两个红色的灯，它们大喊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和之前在幻境中听到的一样叽里咕噜，是林恩没听过的语言，但他竟然能理解这些小玩意儿的意思。
它们说：“入侵者已突破一层防御！请求攻击！”
林恩：“……”
他看了看自己，手已经是半透明了。其他人也是一样，与他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体像液质一样，表面上浮动着波纹，看上去很不稳定。
如果莱伊科特最开始见到的场景就是这样的，那他就能理解“奇怪”一次的含义了。
这可太他妈奇怪了。
莉可莉娅第二个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她仍然保持着举大骨头的动作，看起来还有些迷茫：“……这是哪？这都是什么？？我们不是在有毒的树林里吗？？？”
“那些一会儿再说。”林恩靠近了同样像灵体一样半透明的莉可莉娅，他们两个已经逐渐凝实，看来这是从虚幻中回到现实的表现，“现在……我们全都活下去，你有几成把握？”
机械魔偶不会考虑它们的敌人还有大半处于懵逼状态中，或者说这正是它们想要的。红眼睛已经在每一个机械魔偶的眼眶中亮起，它们可能很久没见过活人，现在一个个都激动坏了。
举、着、电、锯，非、常、热、情。
莉可莉娅忍不住小声叫起来：“我宁愿面对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森林也不想打这些东西！这都是些什么！毫无生命力！”
他们两个已经是实体了；迪亚特第三个醒来，目前还在虚实之间；莱伊科特和塔西娜可能是被侵染的比较深，表情很狰狞，应该在努力让自己清醒；而温森，他大概是被影响最大的。
林恩都觉得他惨，本来和大佬保镖出来快乐旅游，还能研究自己的兴趣爱好，结果旅途快结束了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这人以后可能都不会对超凡者感兴趣了。
莉可莉娅抽出一支箭，迅速把它□□出去，一个魔偶被她钉在了地上，目测已经报废了。
“这些东西不难对付，但是太多了！我的箭很可能不够！”她语速很快，也有点儿急眼，“莱伊科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游猎者不擅长近战，但是这些魔偶冲过来了！”
迪亚特用种子催生出两株巨型藤蔓，这次是正常版本的，没有灰蓝色。它们可以帮忙挡一会儿，莉可莉娅没空表达感激，她手不停歇，一直在尽力清扫中远程的机械魔偶。
至于近处这些，她也爱莫能助，只能等莱伊科特来清理。
林恩拿出一袋子符文，这些威力巨大又不需要魔法资质的昂贵玩意儿也很有效，但是和莉可莉娅的箭一样，它们也只适合中远程攻击，扔的太近了很容易炸到自己。
莉可莉娅发觉自己压力小了点，瞄了林恩手里的袋子一眼，感叹道：“你还真有钱啊……这种东西随便扔。”
“……不是随便扔。”他其实也挺肉疼的。
“算了这不重要！”莉可莉娅看着自己不一会儿就空了一半的第一个箭筒，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剩下的数量，实在是有些头疼，“指挥官先生，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硬打吧！”
林恩也很头疼，刚才的空间坐标被设在了幻境里，应该没法再使用了。机械魔偶来自四面八方，他们现在根本找不到来时的方向，更不要提这个空间的出口了，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硬生生炸出去。
“找个方向突出去。”他环顾四方，“那边，有建筑物！”
“好！！！”莉可莉娅大声吼起来，企图用声音输出，然后意识到有些不对，“嗯……那莱伊科特他们呢？”
一个水球从天而降，被砸中的机械魔偶身上发出电流的滋滋声，瘫在原地不动了，是塔西娜。
“不必担心啦！！！！”这姑娘声音也不小。
两把匕首自己插到正在围攻藤蔓的魔偶身上，它们又“自动”捅了几刀，直到魔偶不再动唤，握着匕首的手才缓缓浮现出来，莱伊科特也加入了战局。
林恩轻吁了一口气：“比我想象中醒得快。”
莱伊科特：“这种东西见多了就有抗性了！”
一道绿光落在莱伊科特身上，迪亚特嘲讽道：“也没见你头一个醒啊，可见陷阱中的还是不够多。”
莱伊科特自觉心虚，没像往常一样顶回去，迪亚特反而觉得有些不满足。他撕开一张卷轴，上面刻印着他的小型力量增幅魔法，可以短时间内增加物理系超凡者的攻击力。最后清醒的温森咋舌，这些东西对他家来讲不算什么，但作为一个冒险者小队，这财力明显在规格外了。
“警报，警报，敌人试图突围，■■研究中心危险！请注意防护！”研究中心的名字林恩听不清，那两个音节刺啦刺啦的。
他注意到他们已经从“入侵者”变成“敌人”了。
“敌人火力超越第一标准线，判定为武装暴力分子，请求火力射击！”
莉可莉娅被无数机械魔偶齐声高喊的声音震得晕晕乎乎的，狼人的听力比其他种族更加敏感：“这都是什么……他们在说什么！这和我见过的机械魔偶不！一！样！”
她之前一直在高频射出箭支，威力不大但恰到好处。现在似乎是被这声音激怒了，她开始蓄力。
这支普通的箭上逐渐凝聚了蓝色的光辉，上面缭绕着淡淡的寒气，莉可莉娅的弓上缠绕了一层霜花。
她仍站在原地，拉着弓，除了双臂一动不动，蓝光随着她拉开弓越来越亮。
整张弓拉成了满月，箭支光芒大盛，莉可莉娅面无表情，终于松开了手。这支规格外的“寒冰箭”离弦而飞，裹挟着寒风一直向前，失去了莉可莉娅的控制，被暴力压缩的低温水元素爆裂开来，形成了特殊的爆炸。
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层寒霜，射程之内，一条直线上的机械魔偶因为低温宕机，无法继续工作，瘫痪在原地。
愤怒的莉可莉娅放下弓，看着因为她的突然爆发噤若寒蝉的其他人，被他们突然严肃的表情吓到了。
“嗯……”她有些不安地清了清嗓子，“你们带衣服了吗？一会儿走到那边……得多穿点儿。”
林恩叹了口气，拍了拍莉可莉娅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