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恩斟酌了一下，对她说出三个字：“很厉害。”
莉可莉娅笑起来，身后的尾巴小幅度摇动，透着愉快的气息：“那是当然的啦，我可是高阶游猎者！”
林恩在心里默默摇头。莉可莉娅越是强调自己是高阶，他越是怀疑。但如果是已经超越高阶，连秘银议会里都未必能数出多少的超凡者，为什么会被分配到他这里？
林恩若有所思地看着莉可莉娅的大尾巴和立耳，在自己脑内的“疑问清单”上补了一条：她还是个少数种族。以人类为主体，但却要管理整个大陆的秘银议会，对非人超凡者的重视程度可是非常高的，怎么会把她随意下放呢。
他现在有些猜测，但还需要得到其他指挥官的证实。
如果每个人旁边都配了一个这种规格的通讯官，他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想过。
莱伊科特蹲在两名晕倒的俘虏旁边，兴奋地向林恩和莉可莉娅挥了挥手。
他压着嗓子，生怕把两人吵醒似的：“老大！！！这俩都不是人！！！”
“嗯？”非人超凡者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莉可莉娅好像被莱伊科特感染了，也小声说道：“那个水法师是海妖吗？我刚才瞄准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鳞片啦。”
林恩俯下身，认真看了水法师一会儿，终于在她的眉心处和右眼下找到了细小的银蓝色鳞片。鳞片呈半透明，看起来非常不明显，和林恩曾经见过的海妖不太一样，但不排除她过分虚弱或实力弱小的原因。
嗯，莉可莉娅视力真好啊……
莱伊科特也有些吃惊：“嗬你眼睛真尖。”
“因为我是狼人嘛。”
林恩：“把他们带到我那里吧……我怀疑他们不是天生异种。”
莱伊科特跳起来：“带你那干什么！你不会建了什么实验室吧！”
“……只有迪亚特会那么干。”
莱伊科特小声逼逼：“谁知道呢。”
疯子迪亚特！莉可莉娅暗自惊讶，她知道这个人。出于非常想要个治疗的原因，莉可莉娅对自然祭祀非常关注，而迪亚特正是自然祭祀中很出名的一个，因为经常进行各种疯狂的生物实验而得名。不过他也没做过什么触及律法和道德底线的事，否则早被秘银议会围剿了。
听起来他们好像认识的样子。
莉可莉娅隐隐觉得这需要关注一下。她还没忘记昨晚长官给她发来的讯息，里面交代了她的任务：不只是帮助林恩，还要观察他，监测他。
莉可莉娅在心里默默愧疚了一下，尽管本身也非常好奇，但她其实不是很乐意窥探别人的秘密。
但谁让她就是干这个的呢……
林恩没带他们去庄园，因为那太远了——庄园在城北，他们现在在城南。
他在附近有一栋房子，虽然他从来没去过，那里面也没有人。
尽管选择了较近的地点，但等他们带着两个昏迷人士溜达过去，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两名俘虏被关进了黑暗干燥的一层杂物室，莱伊科特在他们头上分别放了三个虚弱符文后又在里面放了一打的禁魔符文，可以确保这些人无法逃脱。
然后他们收拾出三个卧室洗洗睡了——莉可莉娅表示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莱伊科特深表赞同。原本打算连夜审讯的林恩只好表示妥协，放两个战斗力去休息，自己坐进书房补充对莉可莉娅的记录。
虽然预言直觉曾告诉他要信任莉可莉娅，但这不妨碍他提前做点准备，毕竟当他看到未来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改变了:)。
第二天叫醒莉可莉娅的是来自杂物室的女性尖叫。
声音高亢婉转，很有花腔女高音的风范，不负海妖们的歌唱家之名。
当她冲到杂物室，看见的却只是站在门口端着松饼一脸无辜的林恩，他挥着叉子对莉可莉娅打了个招呼：“早安，早餐在餐厅里。并不是很美味，但尚能入口。”
莉可莉娅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觉得林恩可能是谦虚了。她有些困惑：“她为什么要叫？”
林恩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刚进去还没开口她就开始叫。虽然只是未附魔力的普通发声，但海妖在这方面好像很神奇，我就躲出来了。”
水法师小姐的叫声停止了，可能是因为看见了莉可莉娅，也可能是单纯喊累了。
林恩和莉可莉娅一起走了进去。
被绑在椅子上的水法师瑟瑟发抖，企图向后缩，看起来要昏过去了。她的声音发颤，柔美温婉，很符合人们对于海妖的声音能够迷惑人心这一现象。
但真正的海妖声音不是这样的。林恩在心里默默评判，他见过的海妖声音都较为清脆明快，而她们平时唱的歌……都是慷慨激昂的战歌。
这才是一个生活在暴躁海洋里的种族的风范。
不过不排除有突变现象，毕竟海大了什么咸水鱼都有。
水法师非常惊慌的看着两个人，发出一声好听的惊呼：“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出现？你们都还活着？怎么都还活着？是真理女神？……真理女神啊！”
“？？？”２。
莉可莉娅叉着腰：“这位邪／教徒小姐，请问我们认识吗？”
水法师竟然没有反驳莉可莉娅“邪／教徒”的说法，只是用惊惧的眼神看着林恩，好像见了鬼一样。
她看起来已经不太正常了。
林恩向前迈了一步，半跪在惊恐的水法师面前，这让她更加努力地往后缩，但这徒劳无功，靠墙的椅背挡着她。林恩整了整单片眼镜，眯眼看着她：“你认得我？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要！不要过来！”
……这种话太让人尴尬了。莉可莉娅上前两步，伸手把她敲晕了。
“你俩这是……？”莱伊科特闻声而来。
他仍然穿着睡袍，手里端着一盘小甜饼，看样子已经非常自觉地去过餐厅了。
“莱伊科特，”林恩向他点头，“这个水法师认识我。”
“她海妖学派的吧，这不挺正常……”莱伊科特下意识说，然后反应了一下，“嗯？她认出你了？你……”
他盯着林恩看了一会儿。
“这也不像啊……难道她认错人了？”
莉可莉娅双臂环胸站在旁边听他们打哑谜，突然有点儿气咻咻的。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这种暗号妨碍了她的隐秘工作。
林恩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她说出了真理女神。”
“嚯，有意思了。”莱伊科特用下巴指了指还陷在昏迷里的光明法师，“要不咱找这个问问？”
“叫醒他吧。”
这位光明法师长得非常光明：金色长发，五官端正，闭着眼都透着一股圣洁之气，身上还有光明神眷族银精灵的特征。
总而言之，非常适合做神棍，符合大家心目中光明法师的形象。
在莱伊科特解除了他的药性后，他□□了一声，睁开双眼。
两双蓝眼睛目光相对。
同样是蓝眼睛的莉可莉娅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好像对面的人蓝得比她还正一点，像是她在真·海妖那见过的海蓝宝石。
……虽然成色不错，但似乎并不像是什么智慧生命的眼睛啊。她深深觉得在人形生物的眼眶里看见这种色泽有一点渗人。
光明法师深深注视着莉可莉娅，没有观察四周，也没有说话。
莉可莉娅被他看得尾巴越发毛茸茸起来，躲到了林恩身后，探头看着目光随她而转移的法师，小声道：“你看他是不是不太正常啊。我觉得他眼睛很不自然，像假的，但生命气息又不能作伪。”
林恩偏头小声回答她：“不只是眼睛，耳朵也是。可能是仿银精灵改造的。”
“真可悲……可悲又可笑。”林恩话音刚落，法师忽然开口了，“让我看看这是谁？万能的先知大人？”
莉可莉娅、莱伊科特：“？？？”
两人都觉得这话应该不是在说自己，一齐看向林恩。
林恩也很迷茫，但他不能让这人看出来：“你也一样。”
法师僵硬地勾起嘴角，笑容看起来像是画在人偶脸上的：“我看见了你的疑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林恩他……确实不知道。他翻遍了自己的记忆都没发现自己还认得这号人物。
他想了想，承认了：“我的确不知道一个会把自己修理成木偶的家伙是谁。”
“你觉得这是木偶？”法师僵硬的脸上显现出微妙的失望，“你就只有这点儿见识？看来所谓全知全能的先知，也只是地面上的爬虫。而真理女神……她确实尚未醒来。”
“转告你的手下，如果他们愿意信仰真神，我们这里还能容下一些可怜虫……当然，也有你的一个位置。”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或者认错了人。”林恩揉了揉眉心，“我的下级……只有两个人。他们都在这里。而我也从没吹过什么全知全能。”
“你抛弃了神赐予的姓与名，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法师似乎笃定他没有找错人，“而那些被你骗成疯子的虔信者，就这么被你抛在脑后……”
法师闭上双眼，尽管被绑在椅子上，但他看起来依然像个慈悲的神父，甚至因此显得更像替人们受过的神之子。
“改悔吧……冬青……”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像是从天国传来，莱伊科特和莉可莉娅都有瞬间的恍惚，莱伊科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被放在旁边的水法师开始挣扎，似乎要醒过来了。
林恩带着扒在他身后的莉可莉娅向后退了一步，抬手轻抚单片眼镜的镜框，眼神清醒。
“改悔吧……神爱世人，光明会洗刷你残酷的内心……”他身上的白光越来越亮，并且不住向外扩散，几乎要把三人笼罩进去。
然后他灭了。
水法师的动作瞬间停止，坐得很安详。
法师呆滞了一瞬，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十分生动的难以置信。他吐出一口闪着金芒的血，腐蚀了一片地面。
莉可莉娅惊到炸毛，她遇到过有精神控制技能的敌人，但像这样毫无反抗能力还是第一次。
莱伊科特在原地站了三秒，连忙跳出房间，躲在门后悄悄观察。
林恩看着惊疑不定的法师，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
“‘白衣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