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情蛊

  月奴眼中冷光一现,沉声道,“想起来又如何?总是要忘的。”
  说罢,迎着那画努了下下巴,“将画带走。”然后环扫四周,“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与她相关的东西,通通收走。”
  东音应“是”,上前去解那画。
  月奴则扭身向内室而去。
  画川知道扶甦榻侧有藏着一间密室,身形一闪,穿墙而入。
  密室内的景象让画川的心一沉再沉。
  满满一室,全是关于我。
  一页页我的画像挂满墙壁,形态各异,活灵活现。
  一页页宣纸,写满我的名字,铺在桌上、地上。
  桌前摆着一只纸篓,里面堆满了废纸。
  画川展开一团废纸来看,是一张张未完的画,画中的我越来越不像。
  “想起来又如何,总是要忘的。”
  月奴的这句话突然闯进他脑海里。
  总是要忘的?要忘记什么?
  他环顾四周,一个念头控制不住:扶甦将要忘记的,是熹央。
  在密室中,他找到一本手记,是扶甦亲手写的,上面详细记载了我喜欢的颜色、食物,事无巨细。
  最后一页,写上了我所在的地点。
  就是循着这个地点,画川通过妖王找到了我。
  我脚下踉跄,险些站不住。
  画川上前一步,搂住我,有些紧张,“熹央?”
  我浑身寒意阵阵,难怪,难怪他来的越来越少。
  不是他忙,是他渐渐要忘记我了。
  我抬头看向画川,央道,“我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画川满眼心疼,“好。”
  ……
  人界靠近妖界的长岭镇,人妖混杂,属于两界交汇的灰色区域。
  我在小镇西边一间客栈等着,等画川带扶甦来见我。
  等了一天一夜,我一刻也没闭眼,就坐在榻上,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整个二楼,只住了我一个人。
  走廊上倏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我浑身绷紧,忙起身开门去看。
  走廊的尽头,扶甦与画川一前一后正往我所在的房间过来,见我突然出来,两人脚步都是一顿。
  画川遥遥对我点了下头,转身下楼去。
  扶甦看着我,表情有些怔愣。
  我飞快的扑向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扶甦身子微僵,旋即放松下来,双臂轻轻拥住我,低声喊我,“熹央。”
  他还记得我,还没有完全忘记我。
  我又悲又喜,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发心,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紧紧抱着他的腰,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我想你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扶甦一声轻笑,将我提起来抱住,身形一晃,就到了房间里。
  他放开我,低声解释道,“这么久没去见你,实在是因为有些忙,我答应你,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好好陪着你,再也不和你分开。”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都知道了。”
  扶甦微怔,旋即故作轻松的一笑,“你知道什么了?”
  我垂眸,眼泪倏地掉下,“你要忘记我了,是不是?”
  扶甦手指微僵,沉默了。
  我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最爱的男子,也说最爱我的男子,就要忘记我了。
  “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扶甦拉我在榻边坐下,沉声道,“我中了情蛊。”
  “情蛊?”我从未听说过。
  扶甦解释道,“是灵界的一枚灵蛊,不伤人,却伤心,会让中蛊的人渐渐忘记心中所爱,从此再不爱人。”
  他这样说,我不知该悲该喜。
  喜的,是扶甦说我是他心中最爱;悲的,是即使最爱,他也最终不爱。
  我急忙问,“是谁?是谁下得毒手,是月奴吗?是她是不是?!”
  扶甦微怔,无奈的一笑,“果然,连月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吸了吸鼻子,“所以,是她吗?”
  扶甦缓缓摇头,“是我母妃。”
  “霓明娘娘?”她爱子如命,如何舍得……
  也对,正是她爱子如命,怎么会愿意看到扶甦为我一再受伤,怎么会愿意看到扶甦因我而违逆天界,最后丢掉大好前程。
  所以,她是最不可能这样做的人,可又是最可能这样做的人。
  他抹去我眼角的泪珠,轻轻捧住我的脸,温柔的说,“熹央,我或许会忘记你,但没关系,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重新认识你、再次爱上你。”
  我眼泪愈加汹涌。
  “别哭。”他吻了吻我的眼角,“我是天界太子,有太多太多责任,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把手里的一切都处理好,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从此,再也没人能阻碍我们、打扰我们。”
  我怔住。
  从没想过,扶甦能为我放弃一切,身份、地位、家人,乃至未来。
  扶甦揉了揉我的头发,轻笑道,“我说到做到。”
  我靠近他的怀里,哽咽道,“扶甦,谢谢你。”
  扶甦低声念了一句,“傻”,旋即笑开。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咬唇问,“那……那月奴呢?你为什么娶她,既娶了她,你是不是……”
  扶甦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无疑,“月奴”这两个字让他厌恶。
  他冷冷的说,“娶她,不过是在印栖宫里分她一间屋舍,其余的,她什么也不要想,原本我能留她性命,那是建立在我们原本计划之上的,现在既然我要离开,她就必须死。”
  扶甦眼中冰冷无波,他早已不打算留下她。
  我犹疑着发问,“可是,为什么要娶她呢?她是用什么威胁了你?”
  扶甦偏头看我,冰冷之色稍隐,“不重要了熹央,不过是我的把柄而已,从前这把柄或许我忌惮着,但如今,我却是不怕的。”
  言下之意,这“把柄”是不愿告诉我的。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追问得清清楚楚,但是现在,我却不愿计较得那般清楚。
  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就像我答应了昌西不把他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所以即使是扶甦,我也没有主动对他提起过。
  我沉吟道,“扶甦,我想见一见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