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赎罪

  爷爷瞥了一眼我,又看了看画川,突然大大的撑了一个懒腰,“哎呀,许久没这么正儿八经的运过功,实在是浑身酸软得很呐!”
  我忙抱住他的胳膊,“我给您揉一揉。”
  爷爷咂了一口酒,十分嫌弃的推了我一把,“去去去,谁要你揉?真当你爷爷老态龙钟了不成?”然后一偏头,盯住了远远站着的扶甦,笑道,“好小子,你扶我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这老头,是要带着扶甦避出去?
  扶甦视线在我和画川身上打了个旋儿,没作声,顺从的上前来扶起爷爷,同他一步三晃出门去。
  他俩的影子在洞门前一晃,洞府中陡然安静下来。
  画川在我身边坐下,隔着两人远的距离。
  “我……”
  “你……”
  我们同时开口。
  相视一笑后,那种奇怪的疏远感淡了些。
  我笑望着他,“你先说。”
  画川“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熹央,对不起。”
  “没事。”我主动向他身边挪近些,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你,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之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画川垂眸,刻意避开我的眼睛,“我说的,是执夏的事。”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你……都知道了?”
  画川点头,忽而侧首看我,眼中全是歉意,“对不起熹央,我不仅没有好好保护你,还让你……”
  “没事的。”我打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执夏生了邪念,她做了什么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与你,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画川眸中有感激之色一闪而过,下意识抬了抬胳膊,似乎想抱一抱我,但到底没有这样做。
  他低喃,“总之,对不起。”
  我拍拍他的肩,没再劝。
  还好我没事,画川的愧疚再多,也终会随着时间消磨。
  沉默的坐了一刻,画川突然说,“熹央,对于执夏,你能不能……”他咬牙,“能不能饶她不死?”
  我一懵,立时怔住。
  倒不是我非要杀了执夏以泄愤,而是“饶了执夏”这话从画川口中说出来有些不正常,照他以往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怕早提着刀要去和执夏做一个了断了。
  可,他却说,“能不能饶她不死?”
  画川觑着我的神色,以为我不愿意,忙道,“熹央,我知道执夏出手害你,是她的不对,她理应受到惩罚,可……”
  “为什么?”我不解的打断他,“难道,她不该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吗?”
  画川见我表情已冷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难堪,沉默片刻,才咬牙道,“我不是阻拦你报仇,只是,留她一条性命罢。”
  我语气不觉更冷几分,“她没害我性命,我自然不伤她的性命,可你莫忘了,东海七公主可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要不要她偿命,本就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求的不是我,而是东海。”
  “熹央……”画川语气低沉,几乎是在哀求,“如果非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就由我来做这个人吧,我去自首,承担一切,也还你一个公道,你只要默认,算我求你。”
  长久以来,因为这件事受的痛、委屈和冤枉,在这一刻不可控的爆发。
  我腾地站起来,尖利的质问,“你是在威胁我?用你自己来威胁我?!你就如此自信,我会因为你而心软吗?!”
  画川被我疾言厉色的模样震住,怔了一刻,立马解释道,“熹央,你不要急,我没有要威胁你,我只是……我所说的话都说出自真心,我……很多事,我都有责任,我只是想负责而已。”
  “你要负责?!”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讽刺道,“我从不知道你画川这样仁义博爱,连别人的错、别人的罪,你都迫不及待要去承担了?!”
  “不是……”画川慌了神,急忙起身来拉我的手。
  我退后两步,躲开他的手,冷冷道,“你回去吧,我们无话可说。”
  画川落空的手僵在半空,眼角微微发红,低喃着我的名字,“熹央……”
  我正在气头上,一句话也不欲与他多说,“好,你不走,我走。”
  说罢,转身急步冲向洞口。
  “我和她已有了肌肤之亲!”
  “……”
  我脚步一顿。
  他声音沙哑,“让我替她赎罪吧,算是还我欠她的。”
  ……
  我被送入界外地狱的第三天。
  扶甦铁锁加身,被押往斩仙台受刑。
  上古天雷化作裂骨之鞭,长啸着,重重甩向他,毫不留情。
  鲜血浸透他白如玉的衣衫,可他面不改色,吭也没吭。
  画川求遍了所有人,却没人敢帮扶甦求一句情。
  霓明娘娘在斩仙台结界外哭得晕了过去,画川只好忙不迭送她回去。
  三千天雷,足足打了十天十夜。
  饶是扶甦灵力无边,也最终一身血肉模糊,倒在了血泊之中。
  结界打开,画川第一个冲进去。
  看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扶甦,他竟双手颤颤,不敢上前去扶。
  他问扶甦,“你还撑得住吗?”
  扶甦意识不清,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刻,他望着眼前的画川,勉力一笑,低声呢喃,“熹央,别哭……”
  画川攥紧拳头,他终于知道,在爱我这条路上,自己和扶甦相比,注定是要输的。
  他坐在印栖宫外的桃花树下,一壶接着一壶灌下我最爱的女儿红。
  印栖宫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处在“天界太子殿下可能活不下去”的恐惧中。
  酩酊大醉时,是执夏找到了他。
  “画川。”她站在他面前,哭成了个泪人。
  画川醉眼朦胧,“他醒了吗?”
  执夏摇头,“没有。”
  画川苦笑一声,仰面倒在花树下,如梦呓般低喃,“熹央,我好怕,好怕你回来了,他却不在了……”
  执夏蹲身坐下,将他抱在怀里。
  他眼角一滴泪,徐徐滚下,刺痛了执夏的心。
  执夏轻声问他,“你当真,爱熹央爱到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