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情事

  “嗯,也有道理的。”我点点头,伸手从春晓发髻的后稍取下一朵玫红色蔷薇花,“但是,春晓姐姐,你与叶儿姑娘感情甚好,她丢了,还是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以你这样好嫂子的性格,必定担心也必定后悔,但是,你的头发弄乱了,还能及时抿整齐,诺……”我将手里的蔷薇往她面前凑了凑,“虽不起眼,但这朵蔷薇却是上山前才簪上的吧。”
  春晓冷哼一声,“这算什么证据?我一个妇人,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出现在人前。”
  “嗯。”我点点头,将手里的玫红色蔷薇信手簪在自己的鬓角处,展眉笑道,“所以我说,不过是有疑点,我是自己猜的。就算猜错了,我也不是这儿的人,跟你道个歉,我走了就是了。”
  春晓眸色深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最终又将视线落在我鬓角的蔷薇花上,恶狠狠的说道,“你怕是走不掉了。”
  “嗯。”我点点头,将双手束在一起递到她面前,“你先将我绑住了,别让我跑了。”
  春晓眼中疑惑大盛,反而向后退开半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然后了然的一笑,快速伸手从我腰间将乔焱给我的匕首抽了出来,并顺手扔掉了刀鞘,用刀抵住我的脖子,“这样你可不就跑不掉了?”
  我不由瘪瘪嘴,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当真是要她绑住我,而并非是想趁机借匕首偷袭她的,但是想来解释她也不会信,干脆作罢。
  春晓一手持刀,一手从怀里掏出了泥哨来,凑近嘴角,吹出一串古怪的音符,重复了三次后,方将泥哨又收了回去。
  “春晓姐姐,你马上就要把我卖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让我明明白白的?你究竟为了什么要绑走那些姑娘?”我转头看向她。
  春晓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想了良久,方缓缓说道,“你听了也不过是个故事,你不会明白的。”
  “反正你同伙还没来,你便说个故事与我听也不碍事。”我冲她狡黠的挤了挤眼睛,“再说,你心里有苦,没个人倾述,难道不难受得紧?”
  春晓深深的看着我,恍若叹息的问,“你爱过,或是被爱过吗?”
  人间山里的夜,格外黑,也格外冷,这个叫春晓的凡间女子,缓缓的与我说着故事,当时不觉,后来也让我泪不能寐的故事。
  春晓的丈夫是个秀才,善书善画,霁月清风疏阔男儿。
  而春晓,是个商家女。那日,她与小姐妹从清晖楼前过,一柄折扇跌在脚下,跌坏了扇子骨,扇面上一簇腊梅栩栩如生。
  春晓抬头,就见到楼上与同窗并排而立的柳二郎,只那一眼,她就爱上了他。也是那一眼,错,就开始了。
  她少时丧母,又身在商家,读书人那一套知书达理她是不懂的,于是次日就带着小丫鬟,堵在柳二郎归家的路上,直言要嫁他。
  柳二郎吓了一跳,也气得不行,读书人喜欢的大都不是春晓这样的,她不貌美,亦不矜持,况还是个商家女,“士农工商”,他与她一头一尾,如何肯娶。
  偏春晓不死心,日日纠缠,最后还用药迷倒了柳二郎,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这一来,柳二郎终是娶了她,可她也付出了被永远逐出家门的代价。
  柳二郎娶她那天,连合卺酒也不愿饮,守着窗前烛,一夜天明。她后来才知道,柳二郎的心里是有个姑娘的,他曾午夜梦回时,喃喃叫过她的名字,名字很好听,叫“常茹”。
  后来,常茹伤心待嫁,特特写了信来与柳二郎,字字伤心,也字字诛心,柳二郎从此看她的眼神除了怨怼,还有恨。恨得紧了,便以读书为名,搬到了书院。
  春晓在常茹出嫁那天偷偷去瞧过,她那张秀美如春水的容色落入她的眼里,生成嫉妒、羡慕的情绪,让她夜夜难以入眠,她梦里也幻想着自己可以成为她。
  后来,上天居然真的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她到山上采药,失足跌进了一处洞穴,坐在高高的雕龙石座上的主人与她达成了一笔交易,她献一个貌美处子给他,他便给她人皮面具一张,并依着她的意思画成了常茹的样子。只是,这人皮面具仅有一夜之效,若再要,便得拿女子去换。
  开始的那一次,春晓只敢带着人在很远的村子动手,拿到人皮面具的时候连手也在发抖。
  但是,戴上面具,对着镜子看去时,她有些恍惚,有些怨怼,有些欣喜,便像是吃了五石散的病人,从此,堕入地狱。
  她设计与柳二郎相遇,他看见她的时候,眼里有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有些恨,又爱极,报复似的说自己是千柳巷的妓女。可那个嫌弃她是商家女的柳二郎,却依旧将她拥入了怀里,一夜缠绵。
  夜深,她枕着他的胳膊,眼睛虽闭着,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来回回温柔的爱抚,她鼻尖一凉,泪如长瀑。终究,她连一个妓女也比不上么?
  后来,她就像是中了毒,想方设法的为那个不见天日的洞送去美人,手也越伸越近,直到害了柳叶。
  故事讲到这儿,春晓突然扭过头看向我,仓皇一笑,“若不是叶儿不见了,他怎么会回来,他与我一句话也未说,我知道他心里是那个妓女,可他不知道,那个妓女就是我。”
  彼时的我,还不知情爱有多痛,我只知春晓设计嫁给柳二郎是不对的,柳二郎娶妻却弃妻也是不对的。
  后来,我却问扶甦,柳二郎爱常茹有什么错?而春晓爱柳二郎又有什么错?
  故事说到最末,春晓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又仰着头倔强的抹去了,“想必你还没有爱过,那太痛了,今天是我对不住你,但,也让你免了这锥心刺骨,不是吗?”
  我还未回答,树丛里蓦地响起一阵急促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两个黑衣壮汉便从左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春晓撤去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站起身来。
  他们并未说话,只是简单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黑衣人便越过春晓向我走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蹲下身子,对我吐出一口白烟,甜腻却不知名的香气瞬间笼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