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种人心思很简单,甚至都没想过稍加掩饰一下,他无非就是把她当成一个新奇的玩物,等他觉得腻了,就会一脚把她踢开,她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先假意顺着着王八羔子再说。
梨花做好心理建设,再次长而缓地吸气,一口气深深憋着,挺着个胸腔到门外才长长呼出去,好你个容枢,走着瞧。
她凭着记忆,一路穿过长廊,短桥,小筑,走到偏厅,桌边是坐得端端正正的容枢和三个侧妃,碗筷整整齐齐摆放在桌面,都还没动筷子,梨花没自以为是到以为他们是在等自己。
她低眉顺眼地福了个礼,便往厨房走去,那里是下人进食的地方。
一、二、三……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
“去哪儿啊。”容枢懒懒的声音响起。
不得已,停住了脚步,梨花对着外边翻了个大白眼,看看,她没说错吧!她就晓得这个衰人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回王爷,我去厨房吃饭。”梨花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视线一触到他,眼里的刀子就忍不住嗖嗖的将他扎成个刺猬,少不了给这个家伙兴风作浪的机会。
她要稳住自己,把自己武装得滴水不漏,不能给这个家伙任何的可乘之机!
“谁说你可以去吃饭了?没有一点自觉性吗?蹭吃蹭喝还蹭上瘾了?”
梨花,你要忍耐,不要跟这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梨花吸气,念咒似的在心里默念十遍才把那股抄起凳子捶死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那王爷有什么吩咐?”
容枢没有作声,梨花低着头都知道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在来回打量自己,她也不心虚,顺着眉眼站着,垂眸做出一副娇羞状。
容枢似乎对她这副面孔很感兴趣,哼笑一声,梨花看着他的腿慢慢立直,看着他的脚步越走越近,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
“你这样子,真是让我想立刻就办了你,看你还拿不拿得出这假面孔来对着我。”容枢简直是流氓中的战斗鸡,深谙耍流氓的个中门道,随时随地的就可以把那张三寸厚的脸皮踩在地上不要。
那股跟他鱼死网破的冲动是怎么都压不住,梨花的手差点没控制住,又要往他的烂肉抓去,但早上他发神经的样子实在太吓人,她把爪子握成拳头,生生忍下来。
她垂眸看他衣摆微动,衣料窸窣摩擦声响起,容枢见她没有再顶嘴,便回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吩咐她把一旁的水拿过来给他净手。
梨花这才松一口气,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拖不死你,多拖一会就饿你一会。
金属制的鱼洗静静放在偏厅一角的桌上,她稍微端起来一点,里面盛满了水,有些分量,她稳稳拿着,走到容枢身边,容枢也不客气,双手伸进水里。
洗手就洗手吧,平日这人不老实惯了,哪知道连洗个手都不消停,双手在盆里面一阵翻弄,搅得水声哗哗响,溅了梨花一身都是,她没想到这人无耻到这种程度。
盆子的重心跟随容枢的动作左右晃动,梨花没留神,手一滑,整个金属盆子连带着水全砸在地上,水珠刚一触地面,又高高弹起,溅得她身上全湿透了。
“……”梨花蹲下去捡盆子,两手紧紧抓着盆沿一时间没有起来,她死死盯着盆子,压抑着呼吸,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她非常犹豫,她是要抄起这个盆子狠狠给他来一下,盖着他的头上一顿猛捶呢还是直接跳起来一顿猛捶?
梨花,你要成熟,你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就是逃离这里,现在切莫不可以跟他对着干,得打消他的警惕心,要麻痹他,让他在你的春风细雨里忽视你的存在!
不敢再多想别的,体内的洪荒之力已经快控制不住,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揍死眼前这个混球,梨花又开始给自己洗脑,很好,这次只用默念五遍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有进步。
再忍耐个几回,只怕是可以直接飞升成仙了!
怎料到她是不计较了,可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却丁点自觉性都没有,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半点做了错事的愧疚之色都没有,还敢来嫌弃她。
“瞧你脏的,我这可是如厕过的手,你这一身带着骚味的水,我吃不下饭,管家!”容枢突然拔高声音,管家应声进来,这速度只迅捷,只怕是一直猫在外面听墙角。
“快点把她带走带走!正好换上我让你准备的衣服。”容枢赶瘟神一样挥着手驱她。
“请问,楼王殿下,您老人家如厕是直接撒在手上吗?感情你的手就是那屎尿盆子?”梨花咬牙切齿。
连洗手的水都能被你闻出一股骚味?你怎么不干脆用尿净手!
容枢嫌她粗俗,又赶苍蝇似的朝她挥了几下,对着管家说:“还不带下去,是成心膈应我,不让我吃饭吧。”
管家抖着面皮,不想插嘴,这俩爷也太爱对着干了,着实不省心。
看他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梨花有些生气,懒得理他,低着头跟在管家身后,管家确定她跟上后,脚步不停,沿着古树一路往院墙方向走。
走着走着,梨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方向有点熟悉,穿过某个小筑,跨过某个短桥,走过某个廊门,进入一个风景尤其别致的院子,她挪不动脚了。
“管家!这……”梨花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不远处某间正房,失声:“这不是,这不是容枢的房间吗!”
管家回过头,很自然地点头:“是王爷的房间,姑娘你跟我来。”
“我不去,我不去他的房间,打死都不去!”
管家笑了:“梨花姑娘,你有所误会,你的房间在这边。”
梨花顺着管家的手指方向,眯着眼看过去,盯了半天,冷着脸:“不就是容枢的房间?”
“不是啊,是王爷旁边的厢房,挨着的那个。”
有什么不一样吗!!!!
管家怕她不明白似的,又多嘴给她解释了一句:“王爷把姑娘的房间挪到了碧水轩,姑娘以后就近身伺候王爷。”
此时正值盛夏,院内外蟋蟀鸣叫交织缠绕,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大树绿绿葱葱扎根在院子边边角角,甚至有几根茂密的枝丫伸到最当中的那三面围绕的房子顶瓦上,随着热风丝丝颤动。
梨花的心也如着几根枝丫一般,丝丝颤动着,她挖了挖耳朵,求证般再次看向管家,抖着手指指向东厢房:“确定我住这?”
“确定。”管家笑得露出一嘴大牙,“姑娘真有福气,这东厢房已经空缺已久,殿下从未差人搬过来,你倒是捡了个头彩。”
头彩个……
蟋蟀的声音仿佛在瞬间变得尖利难忍,一声接一声,像细密的针头一般扎刮在她的身上,呱噪得她心头起火,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厢房,愤愤说不出话。
东厢房被推开,她本以为会有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门缝渐扩大的时候,她就已经自觉捂住口鼻,生怕沾到灰尘。
“我们定时会打扫这间屋子,也会给它透气,姑娘不必太担心。”
梨花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随管家走了进去,房间很宽敞,比之前安排的那件厢房要大气明亮,此处位置相当不错,四面皆有光照,即使后面扎根不少盘根错节的大树,也并没有太阻碍阳光的渗透。
房内地砖上有点点圆形光斑,梨花抬头看了眼,是光线穿过树叶间隙,透过了窗子在她的脚边洒下的痕迹,是生机的味道。
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脚,管家顺着她的目光,晓得她已经看到,便说:“姑娘换好衣服便出去服侍王爷进膳吧。”
梨花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
管家功成身退,撤出房间,梨花走过去,摸了摸衣服料子,食指拇指捏着一角,拎起来大致看完全貌,真是觉得此人实乃恶趣味至极。
他逼着她穿大渝男儿服饰,宽袖长裾,此时又突发奇想,让她换上大渝的女儿装,偏偏手底下的衣料柔软轻薄至极,乃上等丝绸织绢而成,指腹一路划过去,仿佛是拂在河面上将水波浪推开般顺滑清凉。
她多年来已经习惯男儿装束,或许是受幼时那段扮男童子经历所赐,她在回到硫国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弄清楚自己究竟是男儿还是女儿。
父王并不在意她,对于她的不对劲向来是冷漠以待,只有她的嬷嬷一直细心教导她,才让她在几年后,花苞初开的年纪,终于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姑娘家。
但男子打扮已经习惯了,她这么多年来没有穿过女装,硫国的姑娘装束简单保守,她看着并无想法。
等到了国力强盛的大渝,不管是男子服饰还是女子服饰,皆极其繁盛,以飘逸风最为受各家公子哥、贵妇、闺中贵小姐喜欢,各种款式层出不穷,而大渝开放,对于女子服饰并没有要求全部遮得严严实实。
面对花花绿绿的各种或漂亮、或繁复或简单的衣裙,她也丝毫提不起兴趣一试,相比于红妆,她更爱习武,从未有一刻将心思放在胭脂水粉与服饰上。
此时手中的衣裳也是,她无法想象出自己穿上这轻飘飘之物是个什么样子。
而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给她准备的这套服饰,是要露出脖子、锁骨、到一小片胸口的。
虽然不是大渝最暴露的服饰,但也很有些露骨!
一个十足的恶趣味混蛋!
寄人篱下的人没有抗争权,梨花虽然生气,但还是只能乖乖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