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离开善恶寺之前，卫崇又去松树下看了一眼。
  见树下仍然空着，她红着眼睛对简阕道：“就是……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叔叔，每月两次会来这里给我送些东西，但今天他没来，我担心，他会不会生病了。”
  “……”
  站在任何立场，简阕都想不出，此时此刻有哪句动人的话能拿来安慰她。
  “我是不是应该再等一等？”卫崇茫然问道：“如果他今天不来，那半个月以后，他还会来吗？”
  她前言不搭后语，已经不知所措，却迟迟不愿离开善恶寺。
  简阕便陪她等，等到她想回去为止。
  炎煜也不催促，就留在后院和善恶寺的老方丈喝茶。
  他告知方丈，自己被善恶石判定为大恶之人。
  果然，老和尚听罢，便开始慈眉善目地对着他碎碎念，道了一番云里雾里、高深莫测的禅语。
  炎煜听得通体舒畅，走时还不忘用简阕的名字给了寺院大笔香油钱。
  直到寺庙中早已香客寥寥，他们一行人才走出寺门。
  下山的路并不崎岖，卫崇却走得踉踉跄跄。
  “累了？”简阕看了她好一会儿，“要不我背你？”
  “真的？”卫崇抬起头看着他，眼里还湿湿的。
  “来吧。”
  简阕把她扶上高处，背过去把她背在背上。
  这一路，卫崇都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着了。
  炎煜走在简阕身边，却看见她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
  简阕也变得异常沉默，他只是一直忘不了，卫崇见到树下空无一物时，那种无措慌张的表情。
  这让他想起，当年他遍寻不到老鬼的时候，可能比此时的卫崇还要绝望得多。
  或许人活于世，总是需要一份羁绊，才能给自己源源不绝的情感找个像样的去处。
  以前他只有老鬼，后来老鬼自作主张，变成了挂在他胸前的金盒子。
  那段日子，他每天一睁眼，都觉得自己正飘在永远落不到底的深渊，上不去下不来。
  四周哭声那么多，安慰他的人那么多，他却觉得根本没人懂得他失去的是什么，所以也就连个能陪着他难受的人都没有。
  后来，他终于有了小北。
  小北能陪着他朝朝暮暮，还顺带招来了一个轰都轰不走的宁熙，简阕便误以为自己成就了另一个老鬼。
  心终于落了地，那点没处存放的寄托都给了小北。
  但失去老鬼的那些年，那份难以宣之于口的痛苦终归让他刻骨铭心。
  今天的卫崇，便让他感到久违的同病相怜。
  快进入白虹城门时，卫崇在他耳边轻声道：“简阕，你小时候，被爹爹背过吗？我爹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背过我。只有那个叔叔，从百年前就背着我四处逃命。我笨他照顾我，我哭他安慰我。可是以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简阕刻意慢下脚步，给了炎煜一个眼神，让他们先走。
  他问道：“为什么逃命？”
  卫崇的眼泪湿了简阕大半个肩，声音却平静：“因为……因为我家里人做了坏事，是替坏人做的，所以，我们全家都要被坏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