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什么不好的预感？”程子骞紧张地问道。
  邢远昕深呼吸，拍拍他的肩，道：“别担心，我没说那小子会出什么事。他大概就是心情不好，散心去了，怕被问东问西，烦咱们跟着。我就是突然觉得……”
  程子骞松了口气，见邢远昕又开始欲言又止，忙扯他衣襟：“……师兄？”
  邢远昕嗓子眼发紧，轻咳了两声，神神道道、煞有其事道：“子骞，你说，会不会少主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找不着简阕的节骨眼，他就又回来了？”
  程子骞被他说得一个激灵：“师兄，你不要这样！我久不走路，腿软得很。要不，要不我再去远些的地方布阵找找看？”
  “也好！不耽搁，我们现在就走！少主找不到他一个，不如连我们也一起丢了。简阕不回来，咱们都不回来！”
  “啊，别把我留在家，我也跟你们去！”宁熙跟上。
  三人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可等他们快步走到庭院大门，又突然如遭雷劈，僵立不动了。
  门外，陈青敛着内息，略显促狭地看着他们三人。
  炎煜在陈青身后几步之遥，一身宽袖窄身的黑袍，看不清表情，却挺拔得站出了一股利刃般的寒意。
  “少、少主……”
  “要出门？不如我送送你们。”
  邢远昕自己腿软，还得托着瘫在他身上的程子骞。
  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咕哝道：“又、又丢了……”
  ……
  简阕的马鞍后挂着四个圆滚滚的小酒坛，他连夜策马出城，天亮时，雪小了，他也已经赶到了城外十五里的百花岭。
  这里葬着段帧。
  听说渡仙楼的小倌经常轮流来这里照顾，此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下的墓碑和四周，想必整齐干净。
  然而，再过上几年，无论这里风水多好，没有家人和后嗣的孤坟，也不会再等来任何人的祭奠。
  守灵堂的那段日子，简阕就曾经日复一日地想过，假如段帧能得善终，或许他将来还有娶妻生子的机会。
  可惜，他就这样过早地尘归尘土归土了。
  “我来，不是怕你寂寞，谁到最后不是一缕孤魂呢？不过是你先一步，我们后头陆续跟来。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虽然知道得太晚了，可想来想去，你这倒霉事，我不能算在自己头上，这么扛着，我受不了。”简阕用袍袖把墓碑擦干净，开了一坛酒，认认真真敬了段帧一整坛，“还有，我很想给你报仇，可那孩子偏偏是我养大的，我下不去手，所以，你这仇可能也报不了了。”
  简阕敬完酒，说完话，就安静地靠坐在墓碑旁，捧着酒坛自饮起来。
  他就这样，强行让自己想通了。
  是否被怨恨，得段帧说了算。
  自己身上到底负了多重的罪，都有上天明鉴，他没那个心情评判自己。
  心里头那么多遗憾，那么多的结，一闲下来就要挨个拿出来凌迟自己一遍？那这日子就过不成了，还不如一头磕死在墓碑上，一了百了，求个问心无愧。
  人生在世，难免亏欠。
  亏了别人，或亏了自己，他两头都不想计较，如此，才可以不必负重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