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简阕眉梢微挑。
  今晚,他非常不想和段帧独处。
  无论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亲疏远近,混乱时,段帧向他扑来的一刹那,多复杂强烈的情绪,几乎都能从他眼里的决绝之中分毫毕现。
  包扎伤口是顺其自然,简阕倒觉得没什么,可这会儿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整个夕照阁里就他二人吃饱了撑的,大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简阕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但段帧这人做事一向有分寸,简阕只希望他现在也能好自为之,往后才能相安无事。
  简阕道:“最近到处都不安生,你万事多小心,半夜就不要再出去了。”
  段帧定定地看着他,“是,多谢东家关心。我只是看东家辛苦,以为可以帮得上忙。”
  “你如果真想帮我,最近就委屈委屈自己,少出门,也不要再到前面来弹琴。咱们避过这阵再说,好不好?”
  段帧心里微微一荡,他张了张嘴,却只有一口白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又在寒凉如水的空气里消失了。
  灵石的冷光把简阕温和的侧脸映得莹白如玉,他眼睫很长,阴影清晰优美,雪花偶尔落在末梢,段帧甚至几次冲动,想替他轻轻捻去。
  但简阕的眉心正微微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像平时身旁无人,他就会不自觉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在忧虑什么?
  段帧一直都很想对他追根究底。
  他曾经以为,修者都应当远离红尘,活得虚无缥缈,可他的东家却入世很深,从不见修行,还对世俗从善如流,游刃有余。
  后来,在渡仙楼久了,那些身为修者的食客和嫖客见多了,他也就看清了这些人放浪形骸的嘴脸。
  而简阕依然随性如故,不拘形迹,闲了逗逗伙计,还会和后院的红倌小倌调笑,说些不着四六的浑话,却从不真正越界。
  看似和谁都亲近,实则和谁都疏离。
  这样的人,远观让段帧好奇,相处得多了,又让他由衷欣赏。日复一日,似乎总有涓涓如丝的温情能在简阕身上水到渠成,段帧想收却收不住。
  他也没想到,看到简阕命悬一线时,心里的恐惧有多强烈。
  替他去死,还是和他同归于尽,都好过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阴阳相隔。
  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
  “东家……”段帧忽然靠了过去。
  “怎么?”简阕侧过头来。
  “东家,你失了那么多血,又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段帧抬手,指尖触在简阕覆在灵石的手指上,呼吸也刚好可以擦过简阕的耳侧。
  他擅长许多事,而其中最信手拈来的,便是察言观色和适时的撩拨。
  他看得出来,自己其实一直都站在简阕的喜好范围内。
  只是可惜,简阕从来不给他机会。
  他对他期待得太久了,既然事已至此,他今晚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哪怕只是简阕的逢场作戏,他也甘之如饴。
  于是,段帧只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姿态愈发日爱日未,轻易就在二人之间擦出了一抹不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