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简阕抬起头朝楼下望去,一时也没能看到被武器架挡住的人。
  那人还在仔细选刀,几把斩月刀都看过一遍,最终比来比去又定下了皎月。
  皎月价钱高得离谱,一是它的确算得一把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刀,再者,简阕的寒霜断了,自己也看上了皎月,还没动过,就十分奸商地让掌柜对有意者双倍报价。
  卖了就卖了,反正他还能想办法去搞一把差不太多的,真没人要得起就正好自己留着。
  这会儿他听说皎月被定,也只得撇撇嘴,心道:这冤大头来得是时候,要是一会儿照价付钱,那一准儿是个脑子里有坑的,爱说什么就说去吧,不跟他计较了。
  他转身去提温好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提前庆祝今日开门喜迎大傻子。
  楼下掌柜领那人到柜台前,听数金锭子,咚咚咚的声响堪比天籁,果真是财大气粗得一点都不打商量。
  “这刀是送人的,请掌柜再帮我配个刀匣,要你们这最好的,麻烦了。”那人说话中气足口气冲,但细听句句都还算有礼。
  掌柜:“客官,这刀有配套的刀匣,就是最好的,不用另买。要是送人,诚意一看就足!”
  那人好像高兴得很,看过刀匣,又亲眼看着掌柜把长刀装好。
  简阕这会儿也放下酒壶回过身,单手撑在窗台上,乐呵呵地看着那人站在掌柜面前的背影。
  开始还没什么,只觉得这人身形挺拔,肩很宽厚,应该是个常年练功的武者,可再多看几眼就突然觉得这人背影竟然还有点眼熟。
  就在他还没想起来到底是不是真见过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条手臂夹起刀匣转过身来了。
  简阕:……?!
  简阕只觉得脑子里“咔吧”一声。
  他震惊中猛地直起身子,僵着脊背,就这样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下大堂里的男人满足地迈着大步走出店门去了。
  好半晌过后,小隔间的门被狼爪子挠响了,雪狼用头挤了挤门缝,溜达进来。
  “好饿,我的早饭呢。”
  他见简阕僵立在窗前不动,就跑过来站在他旁边,前爪搭上窗台直起身子朝外看去,“看什么呢简阕?连半个客人都没有……喂,你傻啦?我的早饭呢?”
  简阕回过神,瞥了宁煕一眼,“再睡会儿直接吃晚饭得了,养你倒省。”
  宁熙:“呸,凭我的色相,每天三顿饭一顿不能少!”
  简阕轻笑了一声,在宁煕的狼脑袋瓜子上拍了拍:“凭你的色相,十五年前就该饿死了。”
  “你!”
  宁煕正要发作,掌柜已经来了,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两个大锦袋,笑得见牙不见眼:“东家,这是皎月的,真双倍价钱卖出去了。”
  简阕点头,“嗯,自己拿二十两走,剩下的放那吧。”
  掌柜一听,急忙千恩万谢,把两包金锭放在案上,揣好自己那几个,乐呵呵屁颠屁颠地走了。
  宁熙轻嗤:“这掉钱眼里的掌柜,一嘴牙花子都乐出来了,你们一大早又坑谁了?”
  简阕见掌柜已经下楼,便对宁熙道:“一早来了一个买刀的客人,刚付了双倍价钱买走了皎月。”
  宁熙:“傻吧?”
  简阕:“呵,谁知道,前后两次见他做事都不大精明。”
  宁熙奇道:“唷?你以前还见过这人?”
  简阕点头,“见过,就是那晚来山上救走了那孩子的武修。”
  “……什么?”宁熙顿时一梗,等回过神来就往简阕怀里钻。
  简阕薅住他的后脖子往远扯,“别蹭我一身狗毛,他人都走了,你还怕什么?”
  宁熙气道:“简阕你个黑心肝的奸商!连化神境的修者都敢坑?他还是个武修!就不怕他回来剁了你啊!”
  简阕一笑:“谁说我坑他了?做事要讲道理,刀是好刀,我本来还舍不得卖呢。照你这意思,我打不过的人都能进来打劫我不成?”
  “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宁熙郁闷极了,作为妖,又是个修为稀松的妖,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忍不住草木皆兵。
  而简阕虽然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却也偏偏学不会缩头做人,总爱鼓捣些修真界禁止贩卖的违禁品,还整天和乌兰城外紫焰阁的修者称兄道弟,特别不懂收敛,宁熙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没机会成年就要被他活活浪死。
  如今看来,死期当真是不远了。
  宁熙一怒之下再次使出了他的看家法宝——离家出走。
  直到敬武行傍晚闭店,陈掌柜支使伙计上门板的时候,也没见着那只大尾巴狼回来,却意外地看见小北站在大门外,手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刀匣。
  掌柜一见他手里这刀匣,立马惊疑不定地问道:“小北,这……哪里来的?”
  小北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掌柜讪笑,刚才他一时忘了,小北性子孤僻内向,除了简阕,没人能和他好好说上几句话,于是他只好让他自己往后院简阕的住处去了。
  简阕这会儿已经回了他的四合小院,正趴在院子当中的石桌上画图,给自己琢磨新玩意。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这两年,除非把银子用光,否则就算小北来乌兰给孩子们买东西,也是绝不会进来和他打声招呼的。
  他说是因为他见了宁熙就心烦,但简阕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宁熙身上背的这口锅上很可能刻着一个“冤”字。
  小北看了他片刻便垂下眼,快步过来,把刀匣放在石桌上,“我拿这个给你。”
  简阕瞥见刀匣的瞬间,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他扔下炭笔,从旁边拿了块帕子把手擦干净,解开刀匣的搭扣掀开盖子,就看见皎月赫然躺在里面。
  “哪里来的?”
  小北:“一位叫邢远昕的大哥送来庙里的,他说他找你赔罪。”
  “……邢远昕?找我赔罪?”简阕愣了半晌,伸手从身后摸到酒壶,拿过来赶紧灌了一大口给自己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