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文雅痞子
一手牵马缰一手拎铁锁,而铁锁另一头扣着名高瘦男子,男子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依稀可见俊朗轮廓。女子骑马,而男子被拖着路上行走。
咽了咽,连口水都没有,男人怒瞪马上女子,眉眼间竟然有股女子都不及的风情,媚而不娘众生倾倒:“宋刑卫宋大人,给口水如何?还没到京城凡人就死了宋大人也不好交代不是?”
宋延,也就是骑马女子眼神都没施舍一个:“渴不死你。”
到了镇子里,宋延要打探消息,身边还押着个累赘,一时考虑不好怎么处置。此人狡猾,稍有不慎人就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为了抓他宋延花费多少工夫。
男子自己就把铁锁另一头缠柱子上锁住,笑道:“这样我就跑不了,宋大人早去早回。诶!男女有别宋大人想徇私枉法也要顾及一下在下的面子,别在大庭广众啊。”
“再动削你!”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铁器和可以逃脱的东西,宋延这才独自出酒馆打探消息。
近日南方洪涝之灾,一路上都是逃荒难民。据说金水镇的水坝崩塌,灾害最为严重。
宋延迅速回到酒楼,却发现酒楼犯人连人带锁链都不见了。
“柳时元!”
以为逃出生天的柳时元没跑多久就被宋延一个过肩摔摔得五脏六腑移位。
将锁链另一头紧拽手中,靴子踩他胸口冷声威胁:“再敢耍花样我就打断你一条腿再押回去!”
“咳咳!好功夫!”话音刚落,堂堂七尺男儿就被凭空拎起来,整个人吊在马背上。
“驾!”宋延快马加鞭往南方去。
柳时元被颠得直吐酸水,顾不得什么君子之姿,心里把这个女金刑卫骂了又骂。想他乌县君子剑,有多少女子为之神魂颠倒,况且那些女子个个温柔妩媚,哪里跟宋延一样,是个不解风情的女汉子!
“这不是回京的路?宋延你不要命我还要,南方瘟疫爆发,官府下令屠城,你此番是有去无回!”
宋延皱眉:“你怎么知道?”
“此事都传遍了,与其问别人,不如跟逃难的灾民打听。”
“闭嘴,不用你管!”
骏马一路奔驰,往南而去。
是夜,沿途废弃破院。
“姑娘快离我远些,免得熏着了,这味道比酸菜还重。”将近一个月没洗澡,又是大夏天逃亡,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跟陈年酸菜似的。薰儿头两日还不舒服,久了反倒习惯,彻底脏化。
摆摆手:“没事。”
感动不已,姑娘这是都不嫌弃的。
“我一直屏息呢,闻不到。”露出一口大白牙。
薰儿:“”
走到现在追兵是少了,但村民已由最初的六十几人缩减到如今的四十几人。一路上累死的累死,饿死的饿死,各个面黄肌瘦。
只有陆青予兄妹四人和薰儿脸上还有肉,陆青予给大家化了妆,这才看起来憔悴很多。要彻底摆脱官府追兵还得往更北方走。
“姑娘,夫人快过来,我找了个通风的位置,晚上凉快些。”薰儿还有力气抢好位置,占到后又四处找干净的东西铺地。陆彬夫妻是真的累及了,默默享受薰儿做的一切。
“姐姐,我饿。”陆玲小脸上没个肉,整个人面黄肌瘦跟个大头娃娃似的。
陆青予心疼小铃铛,刚想悄悄塞吃的陆玲就被金花婶抱走了。陆玲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就这么看着她。
所有人都是这双眼睛,空洞,无神。看得人不是滋味。
一路上都是难民,能吃的早被人拔光了,大概这些人就差尝一点人肉的味道,然后抛弃人性伦常。
起初陆青予和陆行之还出去打猎回来,村民跟着学,但毕竟不是猎户,最后一无所获,而两兄妹打回来的猎物根本不够这些人争抢。到后来陆青予就只带回些红薯土豆,够自家人吃就行。
村民过于依赖陆青予,曾一度看着她双目冒光,就像狼看到猎物一般。
可怕。
陆青予一路上慢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才没被盯上。
土地庙荒废依旧,到处都是蜘蛛网,锅里野菜还煮着,这东西苦涩难吃,但也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食物。
大门被踹开,看到来人后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瞪过去,谁也没有动。
宋延一手抓铁链一手摸着刀柄,神色故作平常绕开里面的人到角落寻了个地儿闭目养神。她是女人,又没穿官府,陆杨村村民狐疑片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柳时元被拽着顺势躺她身边。
冲众人一笑:“萍水相逢,借个地儿休息一晚。”
没人理他,自找尴尬。
是他!
陆青予到陆行之身边,挥手布下结界阻挡声音流出:“哥,那个男的就是柳时元,乌县杀害花娘还女扮男装逃跑的那个。旁边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官差啊?这样子明显是押犯人。”
不露声色往那边瞥了眼:“别多管闲事。”
只要不是追杀的官兵就行,这女衙役似乎也没管闲事的打算。
两方人相安无事最好。
陆青予将匕首扔给薰儿:“弄点柴火回来。”生火才是最难的,没人带火折子,考验陆青予演技的时候到了,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法术生火。
匕首是从空间里随便拿的,炼器总要炼些东西练手,这把匕首就是,算不上什么上乘法器。如今陆青予的炼器水平还要比炼丹差些,炼出一柄上等下阶法器便是极限。
说到底还是限制于修为。
“姑娘且等等,草铺了就去。”顺手将匕首放窗台上,继续铺地面。土地庙没个干净的地方,光是打扫这一片小角落就花费不少时间。
宋延也得出去打点猎物,反正柳时元跑也跑不了多远,索性就随便把铁链另一头绑柱子上。
“就这么走了?”柳时元伸手去拉,不小心抓到宋延的佩剑,长剑出鞘半截,连忙缩回手,“无意之举无意之举。”
慌忙将佩剑收回,恨恨踹了他一脚:“给我老实点!”
“嘶~”粗鲁。
人走没多久,柳时元拍拍身上草屑站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拱手笑道:“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说罢潇洒而去,留下柱子上的铁链。
“”小伙子职业盗贼吧,开锁的手艺666啊。陆青予满脑子都是柳时元女装大佬的样子,还有点,好看
柳时元身上没有血气,未沾染人命。所以陆青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离开。那桩命案显然有内情,凶手不是柳时元。
陆和却是在宋延走后马上偷溜着找上里正:“那个女人是官差!我刚才看见她的武器了,是官制,官差才能配的!”
“没看错?”
“当初那一模一样的刀就从我脸上晃过,还能看错?绝对是官差!”陆和夸张地比划,连滚带爬地从金水镇逃出来,记得最深的就是沾血的兵刃。
里正露出狠色:“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暴露我们的行踪,把人都叫过来。”
宋延有一身武义,抓点野物不在话下。半小时候拎着死掉的野狗回去,刚进土地庙便察觉到不对。野狗往地上随便一扔就拔剑与一群面黄肌瘦气势汹汹的灾民对峙。
即便面对的是几十个穷凶极恶的灾民,宋延也未曾露出丝毫惧意:“不想死就滚开。”
“姑娘得罪了,我们绝对不能放官差出这个庙的门。”里正下令动手。
村民都没杀过人,可金水镇的一切历历在目,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有人甚至对着地上的狗咽口水,两眼冒绿光。
陆青予拦着陆彬没让他参与,村民明显已经渐渐失常,谁都劝不住。所有人都疯了,那么最正常的那个异类绝对是最先被铲除的。所以她只想静观其变,能躲则躲。
其实更想和陆杨村村民分道扬镳,带着家人另走,可陆彬和杨文秀不愿意,在他们的观念中在家是家人,在外是族人,依靠惯了。
里正以为只是个女人,没想到遇到硬茬子。宋延三下五除二就将十几个最壮的男人打翻在地,倒是没伤人,只是些担惊受怕的灾民罢了。
长剑一挥,地上划出道深痕:“不想死就来!”
没人敢动了。
宋延转身跑出去,被村民拖延这么久,柳时元肯定已经跑远。出去一看,马儿也不见了。这马跟了她数年,怎么会被柳时元带走?
难怪这小子这些日子殷勤地要替她喂马。
“柳时元!”
方才拔出宋延的剑自然是故意的。柳时元从进土地庙就发现了,那些人明显是逃难的灾民,若是是普通灾民很好,可是明显过于警惕。官府屠杀从金水镇及附近几个城镇逃出来的灾民,土地庙的灾民在怕什么不言而喻。
一旦发现宋延是官差怎么会轻易放走?
不过柳时元也没指望灾民真能对宋延做什么,宋延的功夫在那儿,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柳时元也只是想让他们拖延宋延一会儿罢了。
给这位马大爷梳毛喂草的献了这么久殷勤,今日总算没有掉链子。
柳时元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没跑出多久就被人拦住。那人内力深厚,竟然生生将马逼停。
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些会武功有内力的高手!没了宋延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君子剑就是会些招式而已,跟真正的武林人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看清来人样貌,竟然是方才土地庙那对兄妹中的哥哥。当时柳时元就发现了,这对兄妹还有其家人气色明显比旁人好很多。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
“小兄弟缘何拦住在下去路?”
陆行之开口:“怪只怪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小兄弟莫不是记错了,我方才未接近过你们一步,能拿什么东西?”
没有废话,眨眼已经飞身逼近柳时元,柳时元翻身下马,才躲过两招便被点穴定住。
“”我就说讨厌有内力的人!
陆行之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赫然是方才陆青予给薰儿的那柄。
眼睁睁看着少年取走匕首,柳时元心疼地闭上眼,都怪自己一时眼贪,这把匕首实乃绝品,竟然被那不识货的小丫头拿去砍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果然如此。
痛栽。
宋延找到柳时元和自己的马儿得来不费功夫,柳时元这下再想逃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