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华年来访

  “好美,自然不失文雅,别有一番滋味,青青我好喜欢你的家,”一听说墙角的蔷薇前几月还是一片粉白更是懊恼为何不早些时候来。如今花期过了,藤上只有十几朵残花,“可有种子?我一定要带回去的。”
  陆青予将人带到自己房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牛批书。这本书比陆青予两张脸都大,这是陆青予的绘画本。有素描也有彩笔,学美术的总会有个习惯,忍不住写写画画。
  翻开第一页,是已经干了的各色花瓣,一片片组成漂亮的裙子。
  华年爱不释手,她也制作过干花,却从未想过可以用来拼成一个新的图案,甚是漂亮。再往下翻,文静的大家闺秀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有大雾中的山林,有红艳的映山红,有盛时的蔷薇花丛
  葱葱玉指忍不住摩挲画纸:“是如何画的,就好像如此美景就在眼前,栩栩如生。”
  “写实和传统的水墨画写意不同,就是要画出形状的。关键是用的画笔,年姐姐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一言为定。”这捧着绘画本一看便看入了迷,直到翠衣来说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四个丫鬟两人一间房,华年单独一间房。就是没有多余的床,杨文秀听陆青予的用家里的布铺了半边屋子,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地,被子枕头就放在布上给她们打地铺。
  “年姐姐今晚先跟我睡吧,明天爹爹到镇子上买床。”
  翠衣却是马上出去了,当夜三个家丁就和镇上家具铺子的伙计抬着三张床回来:“本来就是我们前来叨扰,怎敢让主人家破费。”
  这钱自然是林家出的。
  刚买的床却唯独缺了帐子。华年当晚还是和陆青予睡的。
  陆青予的床很大,而且很柔软,并不比华年在林府睡的差。翠衣进屋暖了被子才掩门出去,留下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与人同床,对华年说还是头一次。本以为会很不适应,却意外的舒服,只是有些新奇激动而睡不着。路上的劳累都烟消云散。
  “我也很少和别人一起睡,就是小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家,正好下雷阵雨,和两个朋友睡一张床。”忍不住说起前世的事情。
  华年侧过头来:“小时候?那敢问是五岁的时候还是四岁的时候啊?”
  “”就不能让重生人士有个愉快童年嘛!
  “妈妈?是照顾你的嬷嬷吗,爸爸又是何人?”
  “爸爸就是爹,妈妈就是娘,是一种外地的说法,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你身体应该痊愈了吧。”
  华年俏脸上洋溢着喜悦:“不曾再生病,青青,谢谢你,于我而言可以说是再造之恩,大夫曾断言我原本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可如今痊愈,了了我多年心愿。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
  “以身相许如何?嘻嘻嘻嘻”手暗搓搓地伸进她的被子一脸淫笑,纨绔子弟表演得像模像样,“今晚就睡了你!”
  “哎呀你!”华年羞红了脸,裹着小被子连连躲避,嗔怒,“不正经。”
  “正经能睡到我的年姐姐吗?”
  华年脸皮薄,哪里经过如此调戏,何况还是个女子,佯装怒意:“以后万不可如此了,怎滴学那些个画本里的浪荡公子,在我面前还能为你遮掩一二,若是旁人知晓了是要坏了名声的。”
  规规矩矩的躺回去,姿势别提多标准:“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
  被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华年嗅了嗅被子:“青青用的是何种熏香,淡淡的,甚是好闻。”
  翻个身笑:“我的年姐姐,乡下人不流行熏香,可能是我常年跟花和药材待一起沾的吧。”
  不信邪地探到陆青予脖子间闻了闻,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已经是大胆了。从皮肉里渗出的自然淡香,果然是天生的。这是无论多么名贵的香料都熏不出来的味道。
  最后枕着这股淡淡馨香,沉沉睡去。
  确认身边的人睡熟后,陆青予和南信珠交换,进入空间。华年睡姿个她的性格一样,规规矩矩非常优雅,一夜不曾翻身。
  入冬了,翠衣马上就上镇子买了好些炭回来。往日华年体弱,冬日最是难熬,因而最是缺不了炭。可陆青予这片并不兴冬天烧炭,谁家过冬不是靠着攒了一年的正气?
  镇子上卖炭的也不好找,翠衣还是从铁匠铺里购得一些,可这些炭质量太差,烧起来粉尘多。
  “我现在好多了,再说还带了好些皮裘呢,没往日觉着冷。陆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又为何不行?”
  “小小姐身子骨弱不一样,”翠衣自责不已,“是翠衣出门没为小小姐准备好,您罚我吧。”
  “你呀就是执拗。”
  正说着陆青予让金鸿拎着一袋子炭回来,这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无烟煤,粉尘极少。翠衣一看这炭就极好,连忙取出一些上了炉子。屋子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小小姐,这炭比林府用的还好呢,陆姑娘从哪里买的?”
  耳朵一竖,指着金鸿道:“他的侍卫买的!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先用着吧,没了我再找他。”
  金鸿无辜地望着她,不明所以。
  翠衣却是记住了,导致见了那个冷面无礼的侍卫还有了好脸色:“多谢金护卫的炭,这是钱,决不让你花钱。”塞给他一锭银子。???金吾仲一脸懵,我干啥了我?心情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银子,见到陆青予后原封不动没好气地扔给她:“炭钱。”
  陆青予:“”
  又不是第一次给陆青予背锅,默契都被逼出来了。
  华年临走前让府中的绣娘做了新的冬装,还做了不少陆青予的。现如今两人就披着同款不同码的银狐裘和粉披风出行,身后跟着四个裹兔裘的丫鬟。在村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而这一幕看得陆莺是妒火中烧,想不通这死丫头哪来的好命认识这么个财大气粗的阔小姐。
  陆莺身上的疹子前几日才消下去,可脸上疙疙瘩瘩的还在,求了陆王氏好久才拿到银子上镇子买治伤疤的药。
  女子的容貌最为重要,若是毁了她便也不想活了。
  “青予也上镇子呢?我看你们有马车,带我一程怎么样?”瞧这马车多华贵,还装饰着珠帘子呢。真是城里的大小姐啊,吃的用的就是不一样。这么想着心里不由酸溜溜的。
  本来想拒绝,可一想自己惩罚陆春月误打误撞让陆莺受了教训,这阵子她和陆王氏也没作妖。便跟华年说随便。
  外面一个赶马车的家丁,纵然马车内足够宽敞,可坐了华年陆青予和翠衣薰儿四人,本来恰好,陆莺一挤上来顿时显得拥挤。
  薰儿不想挤着两位小姐,硬生生稳着没被陆莺推动:“姑娘马车位置是够的,用不着往里面挤。”
  “这不是外面风大吗,呵呵。”面上尴尬地笑着,心里却是将人骂了千遍。眸子里的怨毒毫不掩饰。
  华年不欲与此人有交际,便没有说话闭目养神。
  陆莺看着她们身上的狐裘两眼发光,她不敢拿华年怎么样,便伸手去拽陆青予的,陆青予一时不察被拽了个踉跄:“还是狐狸皮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皮子,给我看看,是不是很暖和?你们是不知道我冷死了。”
  “干什么!”陆青予怒了。
  作势又往马车里面挤了挤:“我还是你姑姑呢,哪有侄女暖和舒服放姑姑被冻的道理。不就是想看看你身上的皮子吗,怎么,发达了攀上了有钱人就端起架子,碰都碰不得了。”
  薰儿扯开陆莺的手,生怕她的手脏了皮子:“姑娘也不能从我们姑娘身上抢东西,再说了我们姑娘才六岁,你都十几岁了,又穿不上。”
  “你是我二哥家的丫鬟?”
  语气弱了下去:“我是林家的,但是陆姑娘是由我伺候,不能被欺负了去。”
  “不是那多管什么闲事,又不是真小姐。我还是她亲姑姑呢,就看个皮子而已,怎么就是欺负了,自己小气吧啦还怪别人。”
  “确定要跟我说亲戚关系?”陆青予冷着脸,看来这半年还没让陆莺学乖,性格还是如此讨厌,果然是好的不学坏的学,陆王氏那一身烦人的本事全学了,“要不想坐就滚下去,真以为我没脾气了?”
  陆莺气极,对着华年道:“人家真小姐都没发话你凭什么发号施令?拿着鸡毛当令箭谁怕啊。”
  一直假寐的美人却是缓缓睁开眼:“青青说的便是我要说的,姑娘,祸从口出。”这女子口中无德,他日必回给她自己带来灾祸。
  真被赶下去?还丢不起那个脸。陆莺这下安静了,只敢拿眼刀子瞪陆青予。心里也是恨毒了华年,如此美貌动人,再看看自己满脸疙瘩,真想将她那张狐媚子脸给挠花。
  到了金水镇还想搭回去的车,翠衣没给好脸色,冷淡地回:“姑娘们逛高兴了便回,没有确切时间。”说罢便不理她,跟赶车的叮嘱两句后便跟上华年陆青予。
  上了街华年才道:“原想着毕竟与你有血缘关系,我这个旁人不好说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未曾想竟是给你找了麻烦。”
  “不怪你,以为下毒能教训一下让她知道收敛,以后再也不当圣母了,根本就是死不悔改,原地爆炸。”
  “所以她脸上的伤便是你做的?”虽有些惊讶,可并无其他异色。
  耸拉着脑袋瘪嘴,好不委屈:“说到这个就森气,本来是想教训一下陆春月的,就是那个差点杀死我的白莲花表姐,但是那段时间陆莺不是住在陆春月家嘛。”
  “所以就误打误撞真正该手惩罚者没有中招,反倒是那位姑娘中毒了?”白莲花什么意思陆青予曾跟她解释过,所以华年能想象那位叫陆春月的女子是什么人。后宅中这类人是最常见的,多是那些没有地位支持的妾或者庶女。
  一副你说对了可我还是不开心的幽怨模样。
  身后的翠衣和薰儿也是咯咯直笑,并没有人说陆青予恶毒的。他们这些个丫鬟从小到大后宅的隐私见少了?只是林府人丁稀少没这些腌臜事情罢了,可有时候听别人府中的丫鬟或夫人小姐说,便也知道一二。
  手段何其狠毒令人叹为观止。
  而陆青予只是想教训人罢了,这惩罚于他们而言只是不轻不重,根本害不了人。况且刚刚仅仅一面便让几人对那位女子生了厌恶,这么一想出半年疹子还不够解气呢。
  镇子上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华年世界各自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林老爷子宝贝着这个外孙女呢。陆青予带她去了醉香楼。
  戴掌柜对这位小姑娘印象不错,再说又是生意伙伴,所以陆青予来吃东西从来不收钱。
  “奶茶?我倒是听说过,原来就是在这个镇上的,那一定要尝尝是如何甜美可口。”
  “其实奶茶就是我家和醉香楼合作的生意”
  华年来的时候陆彬刚送完一次货,所以家里并没有存货招待客人。
  不多时小二端着奶茶碗和几盘子小菜点心过来。古代没有一次性杯具和吸管,奶茶都是用勺子和特制的瓷碗。乳白色的奶茶衬着白皙的瓷碗,如羊乳般甚是好看。
  华年点的是珍珠奶茶,碗中有一颗颗黑色软弹小豆子。
  翠衣点的则是双皮奶,薰儿点的是最贵的,烧仙草。
  一碗的量很足。反倒把华年看难了,哭笑不得地责怪陆青予:“还以为是跟茶水一般的,便多点了些想尝尝味道。没想到是一人一碗,你怎滴不早告诉我?”
  这陆青予该如何解释前世买奶茶的时候真没一人一杯的说法。
  下人是不能上桌和主人同吃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金吾仲死都不肯跟金鸿同桌的原因。薰儿和翠衣站在旁边端着碗喝。
  奶茶本就是女孩子喜欢的甜食,所以陆青予并不奇怪她们会喜欢:“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卖一些原料告知调配方法,大伯会喜欢的。”
  “不用找戴掌柜,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
  “会违背契约吗?”
  “年姐姐还拿回去卖不成?”
  林府怎么会缺这几个钱。
  奶茶在古代实现打包服务不现实,工具不方便,奶茶还没器皿贵。最后戴掌柜想了个法子,顾客可以自己提供装奶茶的器皿,或者醉香楼多收碗钱作押金提供器皿,半小时后店里的小二上门去收回来。
  有些外卖业务的影子了。
  剩的奶茶让醉香楼都打包,带回去给马夫和陆杨村的家丁吃。
  别看华年在林府吃东西如此奢侈,剩的也都是打赏给下人。
  林老爷子一生都是个大善人,何况如此教导下的华年。
  一个如此美好的人儿。
  二十一世纪强调个性,人的道德观念各不相同。我可以自扫门前雪,也可以各管各的路。道德有无数个诠释和版本。
  古代却不同,君子,淑女,高尚都被严格地框出了个具体的模型,在这个模型下才是大众普遍追求的品质。
  所以陆青予有时候会显得异类,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一些坏心思,并且不以此为耻。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张和脸上带的那张完全相反的脸。而陆青予的某些性格,就像极华年深埋心底的那张脸。喜爱的,却一生不会尝试的。
  这就是人的复杂。
  家里有间单独的书房,本来是陆行之的。但是一直都是兄妹共用。
  华年教陆青予水墨画,陆青予授其素描和彩画。陆溪陆河还是幼儿阶段,只会跟着涂涂画画。要不是陆青予经常从空间里拿些纸出来,家里的纸还真经不起小包子造作。
  这时候的纸张极贵,好一点的一刀就好几两。
  陆青予家的厕所是翻新的,用的是二十一世纪蹲坑式厕所的原理,旁边放了水桶专门冲洗,很快就没了秽物和气味。那本来就是物理原理,古代也有做出来。村里的木匠没少从陆青予这里得到图纸。
  华年也是一下子就感叹上了这样的茅房,干净无异味,还十分方便。
  在这点就看出公平了,管你木马桶还是金马桶,都是马桶。
  “可一定要将图纸画一份,回去后我也将府里的都改成这样。”
  “干脆把我家都搬回去得了。”还没几天呢就瞧上这瞧上那儿了。
  华年闻言竟然还认真思考了:“我倒是想,你怕是不让。”
  丧心病狂!
  休沐回家的陆行之进门看到一院子青春靓丽的淑女惯性地就抬脚出去。
  全家卖了宅子搬家唯独没带走我!我是不是被抛弃了?
  陆行之深深陷入灵魂的思考。
  还是翠衣和薰儿跑出来好笑地问道:“这位就是陆大少爷吧?怎么又出去了?”
  尴尬不已地回去:“在下陆行之,敢问姑娘是?”
  “薰儿,是林府的丫鬟,我家小小姐与陆二姑娘是好友,此次是来做客的。陆大少爷快进来吧,我将你的衣物拿去整理了。”
  他倒像是客人了。
  陆大少爷这称呼听着怪不得劲。渐渐的听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
  主人家的儿子回家,华年出于礼教是肯定要介绍一二的,完全没有将他当做其他乡下人一般,反倒是附身做足礼数:“华年叨扰了。”
  到底才十岁,还没脱离孩子范畴。陆行之面对比自己大两三岁的陌生姑娘,还是如此美貌的姑娘,一时竟害羞了。谁来告诉他才六岁的妹妹上哪儿骗回来的大小姐?
  陆青予:??我就不能是人格魅力征服?
  翠衣几人都是将陆行之当做孩子的心态,没少调笑。面对男子如何都稳重成熟的陆行之竟头次被吓得不敢回家,好几次休沐都借口待书院没回来。
  惹不起惹不起。
  陆青予上傅大夫家去了,陆彬夫妇上镇子送奶茶顺便买些好的吃食回来。陆溪陆河给薰儿看着,在院子里玩闹。
  翠衣给自家小小姐梳头,突然嘶了一声:“小小姐,我发现陆姑娘和陆家人都不大像,就是和他们老宅那边的人也不像。”
  “嗯?”
  “您看啊,小姐当年是何等美貌,一露面就名动京城,才能生下小小姐这般美人。陆姑娘也美极了,若是再长大些,怕也是小小姐都能比一比的。可我看陆家人都相貌一般啊。也有可能是更像他们的亲生父亲,听说杨氏是改嫁来的,二姑娘与陆小公子都不是这陆彬的孩子,可我瞧着姑娘和公子也不像。”
  华年难得面色凝重:“此事不能再提,尤其是在陆家,明白吗?”
  “明白的小姐,我也就在您面前说说。”
  叹口气,其实她在初次入陆家时就知道了:“有秘密之人何其之多,不尽然都要追根知底,不知反倒一身轻松。陆家将青青照看得如此周到,真相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翠衣点头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