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知县下乡
知县?乌县的知县?陆杨村在乌县管辖范围内。但是一个知县跑小村子里是要做什么?就算是要抓人也不应该是亲自来。陆青予并不觉得会是什么坏事。
夫妻俩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衣服都来不及换马上往村口赶。
陆青予也跟在后头,她的神识要快得多,很快就‘看’村头的情况。
几十个穿衙役衣服的带刀男子护着为挺着胖肚子的中年男人,族长战战兢兢地跟着,村民们也都只敢远远地观望县老太爷的‘英姿。’
而百姓中最突出的莫过于脸笑成一朵花的陆谦,一路上可谓是舌灿莲花,奉承话一段接一段:“陶知县有所不知,种植亩产千斤水稻的正是二弟。能为县老爷和边疆将士尽绵薄之力我等自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
陶知县眯着眼道:“先带本官去看看千斤水稻。”
陆杨村有一户人家种出亩产千斤的水稻这事早就不胚而走,但是起初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后来这稻子和传言都传到了县城,县老爷这才坐不住,快马加鞭赶来。若是真有亩产千斤的稻子,那云洲何须再愁粮食问题。
国家必是富足,况且乌县能有如此大功,他官位上也能有希望得到变动。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陆青予家去,下了大路就得走小路,小路不好走。陶知县险些摔下去,陆谦倒在地里给人当了肉垫。
被砸得不轻。
可还是龇牙咧嘴紧张地问道:“县老太爷没受伤吧?乡下路不好走,草民也是怕摔了县老太爷尊贵的身体,我们百姓可不能让青天大老爷受伤。”
陶知县被衙役扶起来,也是气恼丢了颜面。深深看了从地里爬起来的陆谦:“圣上才是云洲的天,胡说八道什么!”
陆谦赶忙赔着笑脸:“草民说错话,实在是太敬重县太爷。”
这拍的什么彩虹屁。陆青予听得都浑身鸡皮疙瘩。
“我倒要看看是否真的有千斤的稻子,若是假的,哼。”陶楚习武之人,身体轻盈倒没被乡下的小路难住。
陆春月跟自己的丫鬟青草也在,柔声道:“不瞒陶公子,种出千斤稻子的人,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堂妹的父母。”
又是她!拧着眉头,看到身边娇弱的人儿热得面颊发红,心生怜惜之情:“放心,她不敢对你做什么。你本可不必跟来,何必遭罪。”
“如此大事春月怎么能不来看看,粮食之事福系云洲,若是粮食充足就不会有灾民饥荒四野,边陲将士也可饱腹。”
陶楚心为之所动:“陆姑娘大义。”
羞赧道:“只是一点拙见罢了。”
靠!这对狗男女。陆青予真相找个机会给这两人敲闷棍。一个矫揉造作心肠歹毒,一个多管闲事为虎作伥,王八见乌龟,缩一头去了。
若是自己出现了这俩人绝对要搞事情。
为了不给父母找麻烦,陆青予并没有现身,而是远远的用神识查看。
突然听到旁边有细微的声音。
猛地回头:“哎哟妈呀!吓死我了,正常走路很难吗?!”
又是这个爬墙比走路还熟练的金吾仲!
淡淡瞥了她一眼:“挪边儿上让个位置。”
观察小组又加一员。
陆彬夫妇到来后对着陶知县就先是行了个大礼。
陶知县被取悦了,让两人起身:“本官是代圣上来询问千斤水稻之事,两位不必惊慌,只需如实相告便是。”
夫妻俩都是老实的乡下汉子,又是平生头次见到大官,便是相当于见了天地。对方一问就将事情交代了个干净,毫无保留。
陶知县摸了摸华服下的大肚子:“你是说药水如何配制你们并不知情?这稻种还必须从你们家买。”
“是草民不敢隐瞒。”
而在暗处的陆青予瘪瘪嘴:“油光满面耽于享乐,瞧这八月怀胎的大肚子,一看就是贪官。”
“”你他娘的竟然猜对了,金吾仲差点从树上摔下去,“确实不是个好官。”
“看我头上!是不是有光!”
抱胸吐槽:“光头?”
“呸!是睿智的光环。哎呀!贪官会不会对我家做什么,随便按个罪名就灭满门什么的?”
侧目斜视:“那不至于,顶多拿到种子后将功劳揽去到上面邀功。不过对你们来说并不算坏事,这功劳落在你们头上就是杀身之祸,保不住。”
哪有什么药水,不就是杂交水稻么,功劳谁要拿去。只要家人没有生命危险就行:“看来以后吃不到自己家种的稻子了,到时候稻子肯定会被全部收走当种子。”
面色复杂的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那边陶知县一行人已经参观完稻田,见识到什么叫亩产千斤。马上让带他去见配制药水之人。
又到了傅大夫家。
杨文秀和几个妇人匆匆忙忙回家,说是知县今晚要在他们家吃饭,大家伙一起做顿丰盛的招待。家家都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风风火火地在陆彬家的灶房忙活。
几十口人的饭菜,尤其是县老太爷的,怎么能随便了去。
陆青予提前回家将家中的水缸和水井中的微薄灵气都吸干净,绝对不能便宜了那对讨厌的父子。
“傅大夫,本官可跟你说明白了,这是造福百姓的事情,不比悬壶济世功德来得低。将药水提供出来,到时候全国都种上这种稻子,什么样的结果能想不到?到时候本官必然替傅大夫向圣上讨封赏,加官进爵良田百亩也不是不可能。”
房子周围都是带刀衙役,村民被挡在院子外头。傅大夫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挺直着腰杆神色不明。
屋中的情况外面不可知,众人看热闹,心中好奇,有说傅大夫走了大运要发财的,有说陆彬一家子跟着沾光的。羡慕者,嫉妒者人的面目千般变化。
陆春月顶着烈日,看到自己黑了不少的皮肤面露心痛。脚下不稳差点摔下去,幸而被陶楚搂住了。
退出两步面色羞红:“多谢陶公子。”
陶楚有一瞬间失神,叫小厮从马车上把椅子搬下来给陆春月坐。
推辞再三才坐下去,半臀微落,喝着青草送来的水:“青青,怎么不给陶公子也倒一杯。”
青草,陆春月喜欢叫她青青。
突然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粉气扑来,陆春月看到那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面色一变。
女子捏着声音叫唤:“春月。”
愣是将周围的村民都惊到了,纷纷回头打量这个奇怪的女子。有人才说好像是陆王氏家的四姑娘,听说是得了怪病见不得人。
陆莺摇曳身姿找到陆春月,像是才发现旁边的俊秀男子似的,忙附身娇声喊道:“民女陆莺,这位一定是陶知县的公子吧?我还是头次见到真人呢呵呵。”
皱了皱眉忍不住屏息:“嗯,”不咸不淡的,然后转头对陆春月道,“陆姑娘好生休息,我进去看看。”
不待陆春月回答,陆莺却是先笑道:“陶公子客气什么,慢走。”
陆春月,陶楚:
人一走陆莺马上露了原型,激动地推攘陆春月:“知县公子可真俊咧瞧这风度翩翩的,春月你也真是的,知县公子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听娘说我才知道。”
陆春月皱皱眉朝青草使了个眼色:“姑姑说笑了,钱公子亦是人中龙凤。”
不满地骂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穷酸秀才能跟知县儿子比的?起来,没看到我累了吗。”
青草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家小姐走了一天路了,需要好好休息。”
“你是谁?大哥家买丫鬟了?”话说的酸溜溜的,好啊,等我走了就给陆春月买丫鬟。把我陆莺当什么了?
“奴婢是青草,小姐的侍女。”
“一个下人而已,滚一边儿去,我是春月的姑姑,要尊敬长辈。”
说着又是推了陆春月一把。
陆春月咬着唇,忍受了莫大的委屈。正欲起身让座,旁边陶楚的侍卫却是上前一步,冷声道:“少爷让这位陆姑娘落座休息,没说过其他陆姑娘。”
陆莺被这气势吓到,忌惮对方的佩刀。心里骂了句就是个奴才神气什么,却是真的不敢再抢座位。
“小姑姑是长辈,我理应让的。”陆春月作势就要起来。
那侍卫道:“还请陆姑娘坐好,别让我们为难。”
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陆莺的怒火中烧。陆春月这才拘谨的坐回去,压抑眼底的欣喜和得意。
据说知县和傅大夫同待一屋将近一个时辰,出来后留下四名衙役就匆匆赶回乌县,连陆彬家门口都未曾经过。
杨文秀准备的几大桌丰盛晚餐最后请了乡里乡亲。
当夜,陶知县在路上就命人带着密函快马加鞭秘密前往九州州府,几乎与此同时,金吾仲的飞鸽飞出陆杨村,往京城方向而去。
郁闷地看着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四个衙役:“又不是看押犯人,一直守这儿做什么。”
“知县命他们留下来督查稻子情况,又不犯你什么事,专心自己的事情,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分心。”傅大夫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知道啦知道啦,学习使我快乐。”
陆青予写字,金鸿就安静地帮着研磨,顶好的小书童一枚。金吾仲早就被自家不争气的小少爷折腾得没脾气,睁一只闭一只眼就由着。
还能怎么办呢,上次打晕少爷扛走就已经做好回京城领罪的准备了。
从毓林书院送饭回来,陆青予察觉到被人跟踪。
跟踪者手段并不高明,想来是根本没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陆冬明?嗯哼。
翘着唇角,一蹦一跳地走小路回家。从金水镇回陆杨村的路有三条,其中一条小路要蜿蜒些,而且更远,所以一般没多少人走这条路。
“臭丫头,一会儿有你哭的。”陆冬明跟十几个同伴使了眼色,一同上前将人围住。听过陆春月告诫,还特意找些打架厉害的。
陆青予再厉害都是个小丫头片子,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
面对一群来者不善之人,陆青予眨眨大眼睛笑:“这个地方,正好呢。”
“哼,荒郊野岭看谁还会来救你。陆行之?哦,我忘记了他还在书院,要是他的妹妹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跪着跟老子求饶。”
真是自信的孩子呐。
一炷香后
“上次断了你哥的左手,不如,你就跟他凑个双吧。”说着,小脚已经踩下去。
“啊!!!!”
惨叫也没有引来任何帮助。
拍拍手,提起搁地上的食盒蹦蹦跳跳往家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夕阳西下,血色余晖落在路边打滚哀嚎的十几个男子身上。
有一便有二,陆青予知道,以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可以眼睛都不眨夺人性命之时。
那之后陆冬明见着陆青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再不敢招惹。
众人瞩目中陆彬家的稻子收了,金灿灿的谷子堆到院子都差点装不下。知县派来的人马上以市价将所有的稻子收走,一粒不剩。
收稻子的衙役趁人不注意摘下一朵粉白的蔷薇。
“叔叔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吗?”
心虚地将花藏进袖子中,铁齿大汉竟露出几分羞涩:“小孩子懂什么。”
但那止不住扬起的嘴角暴露的心中的幸福和喜悦。
花被摘了,陆青予并没有丝毫心疼。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会爱护这朵花如同爱护他的爱人一样。
陆青予伸手,屋顶上的小麻雀高兴地落在她手心里啄米粒。
金鸿也凑过来盯着她手掌看,就像是看自己的领地一般。
一翻手,手心便是糖果。
一口含进去,贪恋地舔舔她掌心。
在金鸿昂贵的华服上把手上的口水擦干净了才收回来,我这是养了条小奶狗吧?
这一幕看得金吾仲眼皮直跳,冷静冷静,你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成熟侍卫。
收稻子的衙役走了,但守在傅大夫家的四个衙役留了下来。说是要等到二季稻播种收获,看来知县是想长期管理陆杨村的水稻种植。
二季稻除了陆彬家的收到八成,其他家的稻子只收得二三成,全是干壳。
陆彬好几次摸着稻田干裂的土地发愁。
他们家的稻子能撑到八成多亏了种子的顽强程度。
陆杨村因为地形原因只有一小部分稻田能引河水灌溉,陆彬家的稻田还是他自己每天挑着扁担打水来浇,每天累得直不起腰板。
陆青予偶尔悄悄深夜跑出去放水,但是田地干裂吃水吃得厉害,没两天就没了水的影子。
“爹爹,是不是要旱灾了啊?”
“这可别胡乱说,要被人骂。这种情况经常见,今年雨水少,能收出来就不错咯。这片有多久没发生过大灾了,瞎担心。”
好吧,是自己孤陋寡闻。
陆青予家并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杨春燕家可就惨了,二季稻欠收,收来的那一点也全被官府收走。他们一家的日子又过得紧巴巴,好几次上陆青予家借粮。
杨文秀慷慨,也没提还的事情。就是陆青予也时常悄悄给杨春燕一些粮食带回家去。
可以说杨春燕一家是对他们感恩戴德,丝毫没有抱怨过凉茶的事情。
二季稻收获没多久,陆杨村又驶进四辆华贵的马车。乌县林老爷感激傅大夫治好长子,特地送来厚礼,后面三大车都是丰厚的礼品。
跟着礼物来的,还有已经穿上裘衣的华年。
“你不来寻我,我便只有来找你了。”华年甚是哀怨。
陆青予也很高兴,跑上去拥抱,不过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抱到腰:“待到什么时候啊?”
故意卖关子:“那你想让我留到何时?”
“那肯定是一辈子。”
笑着揉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心说长高了不少,还是不会弄头发只扎了马尾:“开春吧,可别烦了我。”
薰儿跟着翠衣从马车上拿东西下来,看到陆青予也是雀跃不已:“陆姑娘。”
“薰儿姐姐也来啦!”
“是我求着小小姐来的,给姑娘盘头发。”
郁闷地摸着自己的两个马尾:“我觉得蛮好看的啊。”双马尾什么的不是赛高吗?
傅大夫不愿意收这些贵重的礼物,他自己生活清贫惯了,突然多了这么多钱财还担心引来祸患睡不安生。是华年解释了都是些外公挑选的字画和特产,算不得什么贵重的。
其中还有一盏番外的琉璃灯,甚是漂亮。陆青予厚着脸皮找师父要来带回家了。
并不是钱财。傅大夫这才收下,再说了人家千里迢迢地送来又让送回去,反倒驳了人家面子。只是看着三车东西,心中忧愁再次涌上来。
回头看见陆青予正抱着华年撒娇。
叹了口气,是个会惹麻烦的丫头。当初是怎么想不开收徒的?悔不该当初。
华年带的行装都有好几箱子,小姐毕竟和陆青予这样的乡野丫头不一样,前者出行必是大箱小箱装上好几辆马车,后者则是一个包裹足以。
傅大夫家空余的屋子不多了,况且还暂住着金鸿和金吾仲两个男子。
将三个家丁安排到傅大夫家最后一间空厢房,华年则和四个丫鬟住在陆青予家。好在前两年家里翻修房子,盖得宽敞有好些余房,好几间都被杨文秀用来堆杂物了。
这一听县城里的大小姐来做客,忙不跌的将房间收拾出来。四个丫鬟放下东西就主动帮忙,杨文秀哪里好意思,结果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翠衣拿走了。
“还请婶婶告诉我们东西放置何处,我们也好归置。”
这大家族出来的丫鬟就是不一样啊,比镇子里的好些小姐还秀气呢。杨文秀稀里糊涂的就和四个丫鬟一起干活,完全被牵着走。
当初为了能让牛车进出陆彬是将门前和村口打通了一条路的,马车能顺利驶进来。三个家丁来来回回搬行李,院子里一片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