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仇恨

  钱家乃是渔阳郡中底蕴最为强大的世家门阀,他们的后山猎场,几乎等同于一个大型野生动物园。狩猎整整一日,众人收获颇丰。唯有李青山,去时两手空空,来时清风两袖…
  钱家大院,一间卧房之内。
  钱飘谷娇躯蜷缩在床榻之上,不断抽泣。美眸之中,湿气酝酿。
  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牌位静静摆放在卧房角落,上书‘钱氏二长老钱之幽之灵位’。
  钱家族长名曰钱之玮,大长老名曰钱之烽,二长老,便是这灵位之上所写的钱之幽。
  钱飘谷幼年一直住在钱家,是钱之幽一手将她拉扯长大。可如今…这个至亲却已然与世长辞。
  “呜呜呜…”钱飘谷低声抽泣着,伤心欲绝。
  十几年前,王莽称帝,下旨令钱之烽连夜赶赴长安。钱之烽不敢怠慢,这一去便是整整四个月。钱飘谷每日都守在渔阳郡的南城门,自清晨站到黄昏,等候父亲归来。是钱之幽砸锅卖铁买来一辆马车,拉着钱飘谷,千里迢迢奔赴长安找寻父亲。钱飘谷喜欢小动物,钱之幽便买下一座山,专门当做猎场。时至今日,这座山依旧耸立在钱家后院。
  所谓世家门阀,大都非常自私。他们以家族利益为重,根本不知法律为何物。钱之幽便是这么一个人,他利欲熏心,想要夺走吴汉的贩马市场。但他有血有肉,对自己的宗族亲人可谓仁至义尽。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人,却绝对是一个称职的钱家长老。
  “吴汉…”良久,钱飘谷终于止住了哭泣。她玉手紧握成拳,心中悲戚逐渐被愤怒所取代。
  就在十几日前,这个该死的马贩子,杀死了她的亲叔叔!
  钱飘谷站起身,娇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自枕边取来钱之幽的佩剑,戴在腰间,颤颤巍巍走向卧房之外。
  门外,钱之玮负手而立,眉头紧锁。眼见钱飘谷行出卧房,立刻上前两步,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飘谷,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
  钱之玮心脏本就不太好,得知钱之幽遇害的噩耗之后,这个钱家族长愈发变得萎靡不振。
  “伯伯,我要报仇…”钱飘谷低声道。
  声音不大,却莫名森冷。
  “报仇…”钱之玮摇了摇头,厉声道:“你放心,大伯绝不会让之幽枉死。那个叫吴汉的马贩子,必须付出代价!”
  “大伯,您准备怎么报仇?”钱飘谷仰起俏脸,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自然是刺杀!”钱之玮不假思索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大伯您便不要插手了。”钱飘谷也摇了摇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有更好的办法,万无一失…”
  ……
  与此同时,李青山居住的卧房之内。
  “嗷!”
  两名八尺大汉将子密死死按在地上,一把刚刚自火炉内取出的烙铁狠狠按在他的脊背。只听嗤啦一声,青烟袅袅升腾。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子密脊背之上,已是多出一块疤痕。
  “最后一个字了,再坚持一下。”马武提起烙铁,放在嘴边吹了两下,漫不经心道。
  “我错了,别…别烧了!赵王…炎帝!我…我不要钱了,我一枚铜板都不要了,您饶了我,饶了我吧!”子密早已是大汗淋漓,疯狂挣扎。可就凭他的力气,又怎挣脱得了马武与谢肱的束缚。
  “烧好了吗?”李青山推门而入,手中捏着半块绿豆糕,大咧咧走到太师椅旁,一屁股坐倒。
  “已经差不多了,痊愈之后肯定可以留下疤痕。不过…这疤痕太浅。”马武迟驻片刻,如实道。
  其实子密身上的疤痕已经非常醒目了,一眼便能看得清楚。可这疤痕放在马武眼中,却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伤。
  马武被耿弇一枪刺穿小腹,短短数日时间,竟能痊愈大半。其抗打击能力,又岂是常人可比?
  “别…别烧了!已经很大了,很大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呐!”子密疯狂哀嚎,双腿乱蹬,在地面之上留下道道印痕。
  “哦?”李青山翘起二郎腿,扫了子密的脊背一眼,笑道:“你不是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吗?”
  “我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日月可鉴呐!”
  “好了,放开他。你们去收拾一下细软,我们这便动身回上谷郡。”李青山摆了摆手,歪躺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哼着歌。
  “诺。”
  谢肱马武齐齐应声,转身离去。
  “哎呦…哎呦…”子密如蒙大赦,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良久,他爬起身,小跑到李青山身旁,一脸谄媚道:“大王…不知…您日后准备让小人担任何职啊?”
  “让你当大王。”李青山双眸紧闭,依旧悠哉悠哉哼着歌。
  “啊!小人万不敢冒犯大王天威,大王明鉴,大王明鉴呐!”子密还当李青山在说反话,被吓得脸色煞白。忙是跪倒在地,抱着李青山的靴子哭嚎起来。
  “我说认真的,以后你便是大王。起来,给我捏捏腿。”李青山慵懒答道。
  “诺…”子密偷瞄了李青山一眼,眼见李青山没有动怒,这才小心翼翼将李青山的小腿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敲打起来。
  “你跟渔阳太守彭宠,是个什么关系啊?”李青山只觉心中怅然,随口问道。
  “渔阳太守彭大人是小人的恩公。”子密闻言虎躯一震,似是炫耀一般,答道:“两年前,家父战死。彭大人将自己的官俸拿了出来,慰问死者家属。彭大人说,若小人哪天吃不上饭,随时可以去郡守府做事。若大王有事要求彭大人,小人或许还插得上话。”
  “也就是说,彭宠待你不薄啊…”李青山手指轻轻敲打扶手,话音轻柔。
  “是极,是极!”子密连连点头应是。
  “来人,把子密拉过去,拿烙铁,给我烧!”李青山手掌猛的拍在扶手之上,发出啪的脆响。
  “诺。”
  立刻有士兵入内,拎小鸡般将子密提起,死死按倒在地。
  “大王,大王,何故又要烧我,何故又要烧我啊?小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呐!”子密瞬间便软了,疯狂求饶道。
  “嗤啦!”
  回答他的,是一把被烧的通红的烙铁,死死按在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