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疯狂的李窓

  “小傻瓜…”李青山揉了揉小楼的脑袋,低声呢喃道。
  “你快试试,不合身的话我还要拿去改。”小楼扯了扯李青山的胳膊,拿着衣服便往上套。
  李青山咧嘴一笑,将那衣服穿戴整齐。衣服挺厚,令得李青山看上去略显臃肿,却又出乎意料的合身。
  “还有这个,你戴在头上…”小楼举起一个冠,踮起脚尖,在李青山头顶比照几下。
  所谓冠,又被称为‘头衣’。四四方方,横插一根簪子,戴在头顶。冠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能佩戴,寻常百姓只能在头顶裹头巾。
  这枚冠纯金制成,中央纹有虎头,颇为精致。原本是匈奴大单于舆给自己儿子准备的,现在却便宜了李青山。
  “好好好,我戴便是。”李青山将冠接过,想要佩戴,却愕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束发。无奈,只好再度望向小楼,道:“你会束发吗?”
  “不会…”小楼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很容易理解。李小楼出身贫寒,家中根本没有人有资格佩戴冠。小楼见别家的公子都戴冠,怕哥哥被人嘲笑,只想着让哥哥与他们一样,又哪里知道冠如何佩戴。
  “耿舒,你会束发吗?”李青山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妮子的脸蛋,头也不回地道。
  “我姐会,让她帮你弄。”耿舒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匍匐向前,不断向绿豆糕的位置靠拢。
  “你…”耿峣刚欲开口斥责,美眸却下意识扫了李青山一眼。贝齿咬着红唇,迟驻片刻,竟是轻轻颔首道:“来吧,我帮你做。”
  “嘿嘿…”
  两道略显猥琐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李青山,一道来自窗外。
  “报!”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小跑进院中。
  “哦?”李青山转身,眉头一挑,面露疑惑之色。
  谁知那士兵对李青山视而不见,直接小跑向屋外某处草丛。半跪于地,对着某人一揖,双手托起一卷竹卷,朗声道:“启禀郡守,郡守府本月开支数据已然验算完毕!”
  “郡守?”这道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咳…”耿况干咳一声,随手将竹卷接过。挺起胸膛,双手负背行出草丛。眼角抖了抖,却强撑着淡然道:“呵呵呵…本官想是喝多了,莫名其妙,怎到了这里?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我爹怎么在这儿?”耿舒端起绿豆糕,塞进嘴中大口咀嚼,话音含糊不清。
  李青山眉头紧皱,一眼看见耿峣低垂着脑袋,俏脸羞红,却是察觉出了些什么…
  直至行的远了,耿况这才拭了拭额头冷汗。将竹卷摊开,粗略扫视一遍。
  本月赈灾粮食耗用共计一千四百二十一石、两万零七十五枚小莽钱。军需所用粮食共计九百四十石,兵器耗用为零。
  “这些数字,怎的这么眼熟?”
  ————
  上谷郡,郡丞府。
  钱飘谷与李窓四目相对,盘坐在一张桌案之前。
  李窓多了两个黑眼圈,明显是熬夜所致。他轻轻一笑,手中折扇扇动几下,胸有成竹道:“如何,本月开支验算数据出来了吗?”
  钱之烽被老儒唤去临摹、装裱李夫子的千古绝句之后,干脆令人将算筹搬进老儒家中,就地验算。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音信全无。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钱飘谷乖巧点头,看上去端庄典雅。
  “呵呵…”李窓干笑两声,将折扇收了,再不言语。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气氛略显尴尬。
  往常,钱飘谷与李窓可谓无话不谈。似这等尴尬局面,从未有过。
  李窓眼眸之中极为隐晦地掠过一抹烦躁,对李青山这个素未谋面的情敌愈发厌恶起来。
  《侠客行》境界之高,绝不是他区区李窓可以比拟。但李窓却有一项引以为傲的特长——验算!
  你李青山会吟诗作对又如何?比起验算,你连《九章算术》都没听说过,凭什么跟老子比?
  显然,这家伙被《侠客行》打击得不轻……
  李窓通宵验算了上谷郡各项开支,短短十三个时辰,便将各项数据全都统计而出。由于太过匆忙的缘故,数目难免有所偏差。可即使如此,十三个时辰将如此庞大的数目验算而出,也当的上天才二字。
  按李窓所想,只等钱之烽带着官方数据回府,与他所统计的数目比照一番,钱飘谷定然会心生崇拜之感。如此一来,他便扳回一局。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
  深夜时分,钱之烽仍然没有回府。
  钱飘谷困倦不堪,玉手撑着俏脸,哈欠连连。可李窓依旧坐的笔直,全没有半点想要离去的意思。
  “李大哥,时间不早了。明日你还需学习,莫要耽搁了你的事情…”钱飘谷强堆出笑容,客气道。
  “无妨。”李窓气定神闲,大手一挥,豪迈道:“先生所授,我已尽知,无需多加研习。”
  “呵呵…”钱飘谷翻了翻白眼,心中竟是对这个往日的‘白马王子’生出许些反感。
  此时,钱之烽正在老儒家中。一边饮酒,一边望着墙上那装裱得颇为精致的《侠客行》,连连咂嘴摇头,惊叹不已。时至深夜,钱之烽仍旧没有半点想要离去的意思。
  直至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之上冉冉升起。钱之烽终于站起身来,拜别恩师,恋恋不舍地离去。
  此时,钱飘谷早已趴在桌案之上,沉沉睡去。李窓却仍旧坐得笔直,不断探着脑袋向窗外眺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钱之烽终于现身。那道伟岸的身影手持竹卷,踱步走向屋内。
  “小子李窓,拜见钱郡丞!”李窓立刻将折扇插在腰间,站起身来。恭敬对着钱之烽做了一揖,故意大喊道。
  这么做,自然是想将钱飘谷惊醒。
  “李窓,你怎的来了?”钱之烽抚了抚胡须,板着一张脸。
  钱之烽从始至终都非常反对女儿与李窓交往,对于这个风度翩翩的家伙,钱之烽从没给过其好脸色。
  “自然是想为郡丞分忧…”李窓眼角余光望向钱飘谷,只见少女幽幽醒转,玉手揉了揉眼角,便觉心中极为怅然。他略微整理一下激动的心情,朗声道:“小子用了三个时辰,终于将郡守府本月花销验算清楚,还请钱郡丞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