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六顶官帽子
吕颐浩吃了一口猕猴桃,也不避讳赵舜在这里,直接说道:“开恩科这件事定下来了?”
科举考试每逢三年一次,今年考不中,要等到三年以后再考。
不过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官家因为某些事开恩科,在第二年接着举办科举考试。
因为是对全天下读书人的一种恩典,不用苦苦等到三年以后,所以又叫做开恩科。
毕竟偏远地方的士子,过来参加科举非常不容易的。
就拿川蜀地区的川府路来说,想要走出川蜀,要翻越不知道多少座高山,还要时刻提防被强盗水匪给洗劫了,以及蛇虫猛兽的撕咬。
这一路上遭遇的艰辛,几乎可以比的上九九八十一难了,甚至有可能还没赶到京师,就把小命给丢掉了。
就算来到了京师临安,这里的吃穿用度,比别的地方价钱高出很多。
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士子还好说,可以住在临安等着三年后的科举考试。
天底下最多的还是寒门子弟,这些寒门子弟在京师临安吃不起穿不起,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这里,只能是赶回家。
等到下一次科举考试,再经历一次九九八十一难,每一次都有不少有才华的学子,病死在了路上,或者死在了大虫的血盆大口下。
开恩科对于全天下的学子来说,简直就是一次天大的恩赐,只要开恩科,就会对提出这种建议的官吏感恩戴德。
国子监祭酒胡铨执掌文脉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开恩科的份量,主和派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推行了开恩科,不难猜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祭酒胡铨放下手里的榴莲,表情严肃的说道:“去年,主和派建议把江湾县划为军屯,就可以看出来主和派已经等不及了。”
“其实也是因为自从你罢相以后,中枢庙堂已经没人能够挡住秦桧这个老东西的庙算了。”
“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掌管天下赋税的三司使,也就是世人常说的计相。”
“官家身边最为清贵的起居郎的最高长官,观文殿大学士。”
“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最高行政长官,御史中丞,这些要津位置,全部换成了主和派的人。”
“现在的朝廷中枢已经被主和派完全把持了,庙堂可以说是秦桧的一言堂了。”
“老相公你知道,那些主和派的官员都喊秦桧什么吗。”
儒雅了一辈子的国子监祭酒胡铨,猛的锤了一下湖边走廊,满腔的愤怒:“圣相。”
“这和说上一句站皇帝有什么区别。”
“大唐年间的皇帝,可是被称作圣人。”
“他秦桧一个卖国求荣的奸佞,现在敢叫上一声圣相,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吕颐浩当年罢相回家,其实就是为了帮官家背了一次黑锅,当时的朝堂也都是主战派的天下,就放心的离开了朝堂。
观文殿大学士赵鼎。
枢密使吕颐浩。
参政知事李纲。
国子监祭酒胡铨。
御史中丞范宗尹。
三司使李光。
这些站在庙堂最前排的红紫权贵,大宋朝廷的中流砥柱,全部都是主战派。
当时的秦桧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连个正式官职都不是,谁会在意他。
现在怎样?
枢密使吕颐浩被罢相,闲赋在家,手里再也没了实权。
观文殿大学士赵鼎、参政知事李纲、御史中丞范宗尹三位红紫权贵,先后遭到了蝇营狗苟手段的陷害,辞官回家,抑郁而终。
三司使李光倒是从三司使升任了参政知事,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宰相,算是唯一的先手。
但是大宋最煊赫的四顶官帽子,全部变成了主和派的人,李光这个参政知事也被架空了。
现在主和派又推行了开恩科,尽收天下士子心,把大宋文脉暂时掌握在了手里,毕竟谁在这个时候反对主和派,就是反对开恩科。
大宋的进士就那么一点,最多的就是屡次考不上进士的举人,上到六七十岁,下到十几岁全部都有。
清流名士谁在这个时候反对主和派,就相当于得罪了全天下的士子,还有他们背后的士大夫长辈。
只有等到开恩科结束以后,主和派暂时把控的大宋文脉,才会重新回到国子监祭酒胡铨手里。
主和派能够把那几位红紫权贵赶下台,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早早的就把春闱改成了秋闱。
这中间相差半年的时间,足够主和派完成很多事情了,议和也就成了大势所趋。
这里就数赵舜清楚议和的结果,就在今年议和成功了,史称绍兴和议。
但是赵舜怎么也没想到,史书上寥寥写了几笔的绍兴和议,涉及了这么多阳谋阴谋的庙算。
在那本薄薄的史书里,也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王朝兴衰事。
心情明显低落了很多的祭酒胡铨,问出了一个埋在肚子里很久的问题,也是破解这一次大势所趋的唯一办法:“听说张悫最近做起生意了。”
“还搞的有声有色,张悫这个老东西到底有什么图谋。”
赵舜不知道那位张太公就是张悫,更不知道张太公曾经担任过天下兵马大元帅,要不然,当初哪里只会要十倍的利润,最起码得五倍的利润。
最算是不赚钱也可以,一个小小的眼镜,结交这么一条庞然大物的人脉,简直赚翻了。
吕颐浩放下了手里的哈密瓜,看了一眼赵舜,赵舜很会来事的做了一个吃火锅的动作。
有了火锅打底,吕颐浩脸色平静的说道:“张悫已经过了满腔热血的年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想掺和主战派主和派的事情了。”
“现在就想着怎么把百忍堂张家,从一个武道昌隆的将种世家,扭转成文风浓郁的名门望族。”
“张悫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这场斗争的漩涡里摘出去,哪里还会再主动跳进来。”
“估计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主战派主和派谁也不得罪,老老实实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做一个土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