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传承

  “人皇司盖？”
  我咂摸着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对于拥有王者之魂的我来说，记忆模糊是不正常，除非那只是我人生中匆匆一瞥。
  “你二十九岁时，黑风谷遗迹，藏书楼，第九层，你看的第四本书。”司盖含笑提醒。
  这个家伙已经读取了我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我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哪里。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
  那是我二十九岁的时候，和几个朋友去了黑风谷，那里有个遗迹，很早就被发掘了，我们几个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漏，在遗迹里翻找了几个月，没什么收获，我们住在藏书楼，晚上无聊，一边烧书架取暖，一边看书，其中一本就是人皇传。
  那本书我只看了一点，里面全是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话语，现在想起了也觉的可笑，说是有一种人拥有绝世天赋，应天而生，力挽狂澜于人族存亡之际，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他们带领人族开疆拓土，他们发明了修炼功法，创造了炼药术，他们以天下为公，他们乃是真正的圣人大贤，道德高尚，实力超卓，公平公正，毫无私心，悲天悯人，所有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在他们身上体现，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人族，是彻头彻尾的大好人，这种人被称为人皇。
  小太爷才不信有这种人呢，在小太爷看来，不光是人，所有的智慧生命天生就是贱骨头，都是欺软怕硬，都是自私的，这是智慧生命的本性，是人的劣根性。
  “老兄，你真的是人皇啊。”看着眼前这个虚影，我仍旧是狐疑，按照书上所讲，人皇的形象不应该是那种人中之龙，正气凛然的样子吗，仙风道骨的，或者说是玉树临风的，怎么会是眼前这种壮汉形象，眼前这家伙，要是披上褡裢就是活脱脱的脚夫，拿起铁锤就是铁匠，和传说中的人皇一点不沾边啊。
  “本座自然是人皇，却不是你认为的人皇。”司盖淡淡的说。
  哦？这就有些意思了。
  “人皇也是人，也是普通的武修，人皇也有七情六欲，人皇也会犯错，人皇也会杀人，人皇不是完美的，人皇也不是高尚的。”司盖微笑着告诉我。
  “哈哈，骗人的吧，我看的那本书可是来自上古大族的藏书楼，由人皇后代编撰，会是假的吗？”我还是有些不信，但是司盖只是微笑，我忽然醒悟，正是因为人皇后代编撰才最有可能是假的啊。
  谁不以自己的祖先为荣啊，就算自己的祖先不牛，也会想方设法编造一些故事让他神秘牛叉，因为撒这样的谎毫无危险，那是孝啊，而且祖先被人传的厉害了，出去装逼也有面子啊，再说，能被树碑立传的祖先那都是强者，是要让后代敬仰学习的，就算祖先有诸多不足，也应该淡化消除，总不能告诉后代，你的祖先很强大，但是却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这样谁还敬奉祖先啊，退一万步讲，自己早晚也要死，也希望别人只记得自己好，那些烂事都随风飘了。
  “好吧，你很有可能是人皇，我信了，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人皇何等强大，号称人族第一强者，怎么会在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司盖长叹一声，打开了话匣子，告诉了他最后一段记忆，也是深埋了十万年的历史。
  司盖是人族第九代人皇，人皇的职责就是为人族存亡而奋斗，虽然神武大陆，各种妖兽种类繁多，其中有不少强大的妖兽种族，但是真正对人族存亡产生威胁的乃是天外来客——异域魔族。
  异域魔族的历史已经不可考证，第一代人皇就是在与魔族的大战中诞生的，经过几代人皇的努力，人族数次大败魔族，在神武大陆站稳了脚跟，但是魔族并未认输，屡次侵犯，司盖生前已经是人族第一强者，被公推为人皇。
  司盖与其他人皇不同，他有雄心大志，想要一劳永逸的消灭魔族，一直寻找魔族在虚空中的老巢，只是一直不得法，而魔族对神武大陆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入侵就在我们天风城所在的这片土地。
  司盖率领本族精锐和人族大军传送到了这片土地，与魔族大战几百场，人族大军且不说，司盖一族就是强大无匹，眼前这个村子就是他们的临时驻地，不过寥寥万人，却最低拥有武尊的修为，说起来，现在的圣武州，别说武尊强者，就连武宗强者都很多年没有出现了。
  司盖击败了魔族，偶然获得了魔族老巢的位置，但是在进攻魔族老巢这个问题上，司盖与人族其他领袖产生了矛盾，司盖认为这是唯一消灭魔族的机会，而人族领袖则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最终，司盖率领本族人马作为先锋，在前方探路，而人族大军随时准备跟进，但是司盖的大军一去不复返，再无消息传来，人族大军等待千年，终于退散了。
  听到这里，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不是当局者，也不知道是司盖冲动还是其他人懦弱，不由的问：“前辈，你的本体还活着吗。”
  被我这么一问，司盖却肯定的说：“定然是湮灭了，虽然我本体生前已经是巅峰武圣的存在，终究不过是凡躯，怎能经得起十万年岁月的侵蚀。”
  这话倒也有理，虽然修为越高活的越久，但是终究也有极限，传言武圣最多活一万年，只有武神才是不朽的存在呢。
  虽然有理，但是实在可惜了，人皇一直被公认为人族最强，他的传承也应该是最强的，司盖这么一死，这个传承就断绝了。
  “难道你本体出征前没有选定下一代人皇吗？”
  面对我的问题，司盖却哈哈大笑起来：“小儿，人皇乃是人族万民公推，岂是某可一言而决的。”
  得，果然是这样的，公推是很好，可是也迂腐的很。
  “那你作为传承祭坛的管理者，是否拥有人皇的传承呢？”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人皇传承事关人族存亡，虽然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也是人族，不得不关心。
  司盖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问：“小儿，你愿意承载天命，继承人族存亡之重任吗？”
  这不是要把传承给我的节奏嘛，我心里想，听了这话，非常激动，但是激动之后，也就冷静下来，人皇传承！那可是人皇的传承，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我就是天风城的一个小屌丝，又不是天命之子，虽说作为王者之魂的拥有者，天赋也不差，可是世界上的天才海了去了，我这点天赋哪能承载天命啊，我可担不起那种重担。
  再说，我也不想担起那些重担，我这么拼命的修炼，不是想成为多强的人，也没有胸怀天下的伟大志向，只是想无拘无束的过日子罢了，自由自在就好，我现在已经成炼药师了，又拥有万婴魂树这等宝贝，只要给我时间成长，我定然会潇洒一生的。
  退一万步说，人皇传承虽然强大，但是对人的束缚太大了，人皇作为天命承载者，不仅要为人族的存亡奋斗一生，苦和累就不用说了，而且还受到各种规则的束缚，人皇之所有能得到天下人的承认，不仅要实力强大，还有公正公平，要有善心，要济世救人，这些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有一天我强大了，我的品德也不会高尚到这种地步。
  说白了就一句话，我当不了人皇，也不想当人皇，这点自知之明小太爷还是有的。
  我把我心里话说出来，司盖听了，并没有骂我胸无大志，甚至连生气都没有，他平淡的看了我许久，看的我都有些发毛了，忽然，他提起右手，一道灰气直接命中我的心口。
  不会吧，直接杀我？我没做什么啊，不该死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发现自己毫发无损，赶忙检视身体，发现心脏里多了一道古朴苍茫的石碑，悬浮在我的血液之中，岿然不动，宛若天生。
  “前辈，这是什么？”我小心的问。
  司盖说：“你胸前琥珀里那个叫做魂玉的小儿传你淬体的方法，这方法源于人皇时代，乃是第二代人皇创立，你使用此法，身体日益精练，这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只要你坚持下去，就会把身体淬炼为纯元无垢身。”
  我点点头，灵魂古卷来确实如此记载的，还说纯元无垢身在所有特殊体质里只能算是一般，确实最完美最纯粹的肉身，有了这种肉身，修炼其他炼体功法可以事半功倍的。
  “待你纯元无垢身有了突破，你心脏内这座石碑自然显现一道功法，名为天魔玄重体，是我创造的无上炼体功法，届时你可修炼。我不直接传你，是因为我这套炼体功法普通人修习对身体有害，所以立碑于你心中。”司盖缓缓说道。
  我擦，还有这等好事儿？这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说，小太爷一直信奉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但是如此无功受禄，着实有些难为情。
  我一向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的，于是说：“前辈，您跟我说说，人皇传承，什么样的天赋才能继承，赶明我遇到那种天赋的人，可以给你引荐一下，不要让人皇断了传承。”
  然而，司盖却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闭上眼，老神的在那里打坐。
  “要不，您跟我走吧，在这地方呆着干嘛，说不定咱能遇上你要的传承人呢。”我笑笑说。
  司盖微微摇头，说：“小儿，你无需自责，大道三千，御守本心，你选择了自己的路，我不怪你，人皇传承，天命所归，终有一天，它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传承人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说：“前辈，我就是个小人物，一事无成，您对我厚爱，我却让您失望了，即便如此您还传我功法，这大恩，我是无以为报了，虽然我不是人皇后人，也没继承人皇传承，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出悖逆人族的事情的。”
  司盖微笑点头，说：“小儿，你有如此想法，是你的造化，去吧，去走自己的路吧。”
  司盖说完，闭上眼睛，身体缓缓消散了，然而，我却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气息，想来这不是湮灭，而是某种沉睡的方式。
  我叹息一声，对着刚才司盖所在的位置三拜九叩，缓缓退出了这个祭坛。
  看着古老洪荒的祭坛，我不禁感慨，虽然在那么一刻，我也想继承人皇传承，走人皇之路，但是我也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冲动罢了，人皇何等人物，宛若高山屹立在面前，让人有心攀登却无力到顶。
  罢了，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命运，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我还是面对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