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九 心魔
所以之前崎帅会产生华云龙正守护着某样东西的感觉，而且那个位置附近的水潭表面不时闪动着古怪的影像，也从侧面印证着这一猜测。只不过因为华云龙就算已死去，残留在原处的气息仍然十分强大，让崎帅无法用入微这一能力查探出水潭里藏着什么。
趁着天上两强相争谁也顾不上他，崎帅朝鬼宿打了个手势，飞快地掠至水潭边，总算看清了水潭里的影像是什么。
只见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映着一道不规则的、发着红光的线条，而且这道线条像有生命般时时刻刻在扭动着。在这道长约一丈的线条两侧，各有一个拳头大的圆形图案，其中一个圆七彩斑斓，另一个圆则通体发出青色的光芒。
看是看清楚了，可是崎帅左看右瞧，也没能看出这些影像有什么含义。
这时，天空中传来耿炳文的怒吼，“老子和你同归于尽”。崎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蓝、黑交融的光球正飞速砸下，而光球中央，耿炳文一手钳着劈在自己肩甲上的殇蓝剑，一手掐着蓝玉的喉甲，以头朝下的姿势拖着蓝玉撞向地面。
轰——
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大地为之一震。以这两名诛邪将坠地的位置为中心，蓝、黑双色的冲击波猛然散开，瞬间将百丈之内的地面削低了几尺，并不断向外蔓延，转眼逼近了崎帅和鬼宿所在的地方。
崎帅眼见左右无路可逃，把心一横，示意鬼宿跟上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潭里。
入水的那一刻，他觉得全身脉力被某种东西点燃了一般，让他明明身处水潭，却有种置身于火海的错觉。当他以惯性冲至水下一丈深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都已在无法言喻的灼烧的痛楚下扭曲着。
崎帅下意识地想要跃离水潭，可是刚要向上去，头顶便有一股大力传来——那是蓝、黑双色的冲击波掠过——结果将他冲向水底更深的地方。
他像狂风中脱离枝头的树叶一样，身不由己地翻转着不断下沉，转得头昏脑涨不说，还要忍受着脉力燃烧的痛苦，简直恨不得当场死在这里。
也不知到底沉下去多深，他突然心有所感，觉得再这样下去便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连忙手脚并用拼命划动，并勉强压制体内失控的脉力，挣扎着向上方游去。
“哗……”当他跳出水面，几乎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体内脉力逐渐恢复秩序，痛楚也在快速消退。不过他左右一瞧，却没看到鬼宿的身影。
难道还在水底？崎帅站在岸边往水潭里看去，水面上映着的影像依旧，并没有受到刚才冲击波的影响，而鬼宿则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红荑的声音。
“我说哎，快把那家伙接住，他都这把年纪了，一身修为要是废在湮垢池里怪可惜的。”
崎帅还没来得及琢磨红荑怎么突然能直接与他交流，身后已响起一道强劲的破空声。他扭头一看，结果发现是耿炳文被蓝玉一拳轰得倒飞过来，而且看其姿势似乎已陷入昏迷。
湮垢池？是指天瀑下面的水潭？崎帅施展身法，飘然迎上耿炳文。不过耿炳文身上还残留着蓝玉的劲意，他没有鲁莽地直接伸手去接，而是以巧劲让耿炳文牵偏原来的轨迹，最后轰地一声砸在地面，又沿着与水潭平行的方向梭出十几丈远。虽然很狼狈，但总好过掉进水潭里。
红荑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心身后。”
崎帅不用回头也知道，蓝玉已出现在他的背后，因为蓝玉总是带着几分惆怅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真是个碍事的小家伙”。
一想到背后站着蓝玉这种级别的敌人，崎帅就有尿出来的冲动。实在不是因为胆小、害怕，而是之前殇蓝剑当头斩下的那种感觉已深深烙在他的心底，已经让他的身体对于蓝玉有了一种本能般的畏惧。
所以他心中明明想的是用鹤隐式反抄到蓝玉背后，再用猿探式攻他双耳、双眼，为耿炳文争取一点恢复意识的时间，可是发动鹤隐式后，却变成了下意识地远远逃开，根本生不出对蓝玉出手的念头。
“刷——”，蓝玉没有追击崎帅，闪现在耿炳文身边，殇蓝剑拖着耀眼的光尾斩向耿炳文的脖子。
崎帅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浮现出华云龙被同样一剑斩掉头颅的场景。他隐隐约约听到心中有一记脆响，似乎是某种叫做自尊与骄傲的东西被打碎了。因为他以前不管面对什么对手、什么危险，都没有放弃过，而刚才蓝玉只是站在他身后什么都没做，便让他落荒而逃。
如果耿炳文死在他的眼前，这种经历以及这份自责，将永远成为他心中的阴影，并影响到他境界的稳固，让他再也不可能登上力量的巅峰。
幸运的是，耿炳文和华云龙不同，因为脉灵更高一等，他对于天地万物背后的联系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应，尤其是自己的生死。在殇蓝剑快要斩中的时候，他突然两眼一睁，右手凭本能反应护住脖侧。
“锵”地一声，殇蓝剑斩开了耿炳文的护腕，又入骨三分，但终究是被挡了下来。
耿炳文痛得浓眉拧成一团，豆大的冷汗由额头冒出，又顺着他黝黑的脸庞流下。不过他忍着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发动反击，左手反拍地面，身体呈倒起之势，双腿如电扫向蓝玉的脑袋。
眼看着这两人又打成一团，崎帅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害怕，还掺入了一点对自己的愤怒。因为耿炳文虽然没死在他眼前，但是蓝玉注定将成为他的心魔，一个在他四岁时便影响到他的人生，并在十一年后让他觉得不可战胜的心魔。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在幕后操纵着所有阴谋、手上沾满他人鲜血的人产生这种恐惧感。
崎帅紧握双拳，远远盯着蓝玉，用心记住并归纳他的攻击模式，用杀戮视觉寻找着他身上的破绽和弱点，就算明知道不可能与之匹敌，也强迫自己忍着内心想要逃走的冲动看下去。
一柱香时间过去，崎帅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是目光变得越来越坚毅。他倔强地要消除内心的心魔，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身上不知不觉中散发出令人不可忽视的气势。
这就像是面对一头受伤的通灵幼兽，作为伤害到它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趁现在杀掉它，要么等到日后它成长起来以后，不死不休地进行复仇。
受到崎帅的影响，蓝玉最终分心了。而高手对决中，分心的后果，无一例外都很严重。
轰——
耿炳文一拳轰在蓝玉胸前，黑色的劲意没入胸甲，又从蓝玉背后透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