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兄弟归心

  当宫门禁卫盘查出宫车辆时,别说方家兄弟和萧平心里头一直在打鼓,就连崎帅的心也一直悬到了嗓子眼。
  他们一共弄了三辆马车,底下装着财物,上头压满宫里损坏的物品作为伪装。至于车夫,早被打晕塞到了无人处,而他们脱掉宫衣摇身一变成了“车夫”。
  “你们几个……”一名禁军校尉满脸疑惑地打量着他们几人,似乎想不起有年纪这么小的车夫打他眼底下进过宫。
  幸亏这时天色已晚,禁军校尉并不十分确定,加上正好另一队禁卫前来换岗,崎帅等人得以顺利出宫。
  曹桑一直守在西安门外,等到了安全处,一看崎帅几人从宫里弄出来的丰厚“战利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对崎帅的胆大妄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几人一合计,决定将所有东西托给曹家卖到黑市,得了银子分成二十五份。进宫的五人平分其中一份,再拿一份给曹桑,除了有见者有份的意思,也是作为曹家帮忙脱手的抽利,剩下二十三份,则回头送给孟虎、焦畅等二十三名在丁家一役中阵亡兄弟的家人。
  曹桑做的事情最少,但是独占了一份,这让他很是过意不去。但崎帅坚持“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曹家脱手这些烫手货的风险也不小,这是你应得的”,最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曹桑这才欣然收下。
  干了这样一桩大“买卖”,自然要庆祝一番。当天晚上,众人都没回家,勾肩搭背把城里恢复营业的酒楼喝了个遍,反正他们现在有的是钱。只不过专在夜间迎客的“酒楼”,可想而知是何性质,一路上莺歌燕语听得多了,众人少不得放浪形骸挑逗一番。不过各人自有分寸,不会把这销魂场当作温柔乡。
  崎帅年纪最小,还是头一次与人拼酒,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鬼宿平时冷眉冷面,几碗酒下肚,居然也开始拿筷子敲着碗纵情高歌。至于其他人,都是喝了吐、吐了喝,叫唤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
  喝到第四家“酒楼”时,曹桑一进门就大叫:“听说你们这的姐儿能弹会舞,去,把最漂亮的都叫来。”
  马上有龟奴陪着笑脸问道:“我家漂亮姐儿不少,只是陪酒需一百两一个,不知公子爷要叫几个?”
  曹桑大手一挥:“废话,我们这里有六人,当然叫六个姐儿来陪。”
  那龟奴一见遇到豪客,赶紧把众人往最好的雅间请。经过前堂时,只见中央搭着一处高台,上头有几名妙龄女子正轻歌曼舞,台下一圈摆着十来张小方桌,其中大半已经坐满。这里是“酒楼”里的最低消费区,在此饮酒的人大多囊中不太鼓实,所以只能看着台上的俏丽舞女干瞪眼。
  方烈突然低声道:“果然是冤家路窄,你们瞧瞧那边坐的是谁?”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大堂一角有两桌坐满了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是以汪敬为首的那伙人。
  就在这时,汪敬也看到了崎帅等人,与身边同伴交头接耳几句,然后拿着酒壶酒杯走了过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帅哥儿,来来,我敬你一杯。”汪敬装模作样地举起杯,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了,帅哥儿说过,要把自己那份赏赐平分给众位兄弟,想必是来兑现承诺,而不是来喝酒的。况且这里的酒可不便宜,一两银子一壶,帅哥儿身上没钱,怕是想喝也喝不起呢。”
  崎帅本想当作没看到汪敬一伙,可这家伙偏偏要来招惹自己,那就没必讲情分了。他扭头地对龟奴道:“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价?”
  龟奴道:“回公子爷,我家最好的酒是玉竹雕,三十两银子一壶。”
  崎帅指着汪敬,脸却一直对着龟奴:“那位汪公子是我朋友,怎么能喝那种低劣的货色,这不是给我丢人吗?去,给他们桌上每人送一壶玉竹雕,全部记我账上。”
  汪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气败坏道:“崎帅,你少在这里充大个。你不是说要把赏赐分给其他人吗,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看你还怎么装。”
  “你在对我说话吗?”崎帅像是刚看到汪敬一般,摸了摸袖袋自言自语道:“出来喝顿却遇着讨债的,这着实让我有些为难。”
  汪敬以为拿住了崎帅的弱点,得意道:“怎么,刚刚还在充豪客,这么快便装不下去了?没事,你只要跟我说三句对不起,再过来亲手替我斟三杯酒看我喝下去,我可以不要你的赏钱,但是该分给其他兄弟的,一文都不能少。”
  “何必那么麻烦。”崎帅嘿嘿一笑,摸出两块金饼看也不看便丢到脚下:“不用找了,多的算我赏你买壶像样的酒喝。”
  两块沉甸甸的金饼落在地上,发出“当”的闷响,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但让汪敬脸色发白,也让他身边的同伴倒抽一口冷气。这两块金饼折成银子,只怕不会低于六百两,可是崎帅却完全没当一回事,光这份豪气便完全压过了汪敬不止一头。可笑汪敬先前还捧着那一两银子一壶的酒当宝贝,此时看来,简直与小丑无异。
  汪敬又羞又恼:“我们走。”说完气冲冲地走向门外,他那一伙的人纷纷起身,只是神色间已有些犹豫。
  崎帅淡淡道:“留下来的,仍然是我兄弟。”
  这次两人在气度上又立判高下。汪敬尽显气量狭小的本色,而崎帅则始终从容淡定、举重若轻,令人折服。
  那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迈出几步,突然方向一转,一个个都走到崎帅身旁,显然已经想明白,到底什么样的朋友才真正值得交。
  汪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扭头消失在门外。
  崎帅微微一笑,随即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亲切地和每一个留下的人打招呼,看不出半点心存嫌隙的样子。
  方烈在一旁有些不忿:“帅哥儿何必对这些墙头草客气,依我的话,不揍他们一顿算好的了。”
  方圆若有所思道:“我倒觉得,帅哥儿年纪虽然比我们小,可是气量却非我们能比,好像天生就是当头的料。”
  萧平喃喃道:“能压倒对手的人不可怕,但是能把对手转变成自己人,这才真正可怕。这样的人,永远都在不断变得强大。我真的很期待,平平常常的我,遇到帅哥儿以后生活会变得越来越精彩,同时我也很好奇,帅哥儿最后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崎帅与汪敬意外相遇,并瓦解了他在其他人心中的影响力之后,这件事很快发酵。
  第二天一直到过了中午,崎帅才在“酒楼”雅间的地板上醒过来。撑起身子一看,鬼宿、方家兄弟、萧平等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周围到处都是空酒壶和酒杯。
  等大家都从宿醉中醒来,洗漱一番又用过午膳之后,便有五个丁家一役中活下来的兄弟赶到。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崎帅等人在此,来了以后也没说特别的话,但处处显示出对崎帅的亲近,并表示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任何时候都愿为兄弟两肋插刀。
  这批人刚走没多走,又有一批兄弟找了过来。见了面说的话大同小异,对崎帅一口一个兄弟叫得亲近无比。
  整个下午,基本上便这么度过,头一天受汪敬挑拨离开的兄弟们纷纷前来向崎帅示好。有的人是因为听说了汪敬自取其辱之事,前来修复与崎帅的关系,有的人是因为回去冷静一想,朝廷封赏不公之事根本怨不得崎帅,有意和崎帅解开心结。
  说到底,崎帅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他们的事,相反,是领着他们实实在在干大事的人。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汪敬再与他相比便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
  不管是哪种人,只要来了,崎帅始终笑脸相迎。其实头一天这些人离开时,他也不是没生过气,但后来渐渐想明白,一起去摧毁魔国祭坛的六十三兄弟,本质上都是好的,只不过人一多,心思不齐是难免的事,所以愿意抛除芥蒂与他们再次以兄弟相称。
  萧平统计了一下,活下来的四十名兄弟中,只有汪敬和少数两三个人没有前来拜访,其他人当天尽数到场。
  说来倒要感谢汪敬,他跳出来挑弄是非,正好让众人有了从不同角度全面看待问题的机会,经过这样一场小小风波,崎帅的声望不降反升,真正成了众望所归。剩下的这些兄弟再不像当初那样是因为鬼宿、孟虎、焦畅的号召凝聚起来,而是冲着他崎帅团结到一起,是名副其实的兄弟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