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幻境
“进来——”
里头的声音是一个中年人沉稳雄厚的嗓音，只两个字，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低头臣服。
我知道他看不到我，可我还是伏身行了礼，这才推开门，往里头款款走了进去。
殿门一推就开，等我走了进去，这才发觉，有两个士兵站在门后，等我完全踏入屋子后，门就立马又被关闭了。
宫殿里头，挂满了厚厚的帷幔，周围的门窗附近，都是漆黑一片，就算是门外的天还是亮着的，这屋子里，也是漆黑的一片。
有星星点点的烛火，在这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亮着，昏黄的光线，透过帷幔，把这里头都映射成了影子，我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习惯这里头的光线。
帷幔中间，弯弯绕绕的留了条小路，路很窄，看不到尾端在哪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侍卫，他们如同雕塑一般，默默的站在那里，就是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前头的路，必须得我自己去走了。
往前，缓缓的踏入这帷幔里，只是几步路，身后的入口就看不见了，待我回头，这条路就只有前路，没有退路了。
这帷幔像是活物一般，我每往前走一步，它就跟着我的步伐收紧一步，我伸手去触摸，那背后看似轻飘飘的布料，却硬邦邦的，根本就推不动。
不仅是身后，就是我的前方，左右两边，也都是一样的。
这帷幔，这屋子里，有古怪，可偏偏，这样的古怪，我必须要面对，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没有退路，没有来路，只能往前，不能退后。
既然知道结果，我也就不再左顾右盼，前瞻后嘱，只管硬着头皮，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努力让自己冷静的往前去。
帷幔似乎没有重点，我走了很久，却依旧是没有到头。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前方终于是瞧见了一片光明。
我看到了一个出口，几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加快了步伐，往那亮光处走去。
一脚踏进光亮里，我以为我总算是到达了尽头，却没有想到，却是走进了一场虚幻的梦里，一场我都不愿意醒来的梦里。
光亮在我周围消失后，我看到了我曾经生活的部落，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样子，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站在母河边上，身旁是低头吃草的牲畜。
突然，我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粉嫩的娃娃，约摸着也就两岁多，正咬着手指头，咿咿呀呀的看着我。
“阿娘，抱——”
这是个男孩子，他的脸粉嫩又可爱，生的虎头虎脑，望着我的眼睛的时候，笑眯眯的，见我盯着他，立马就伸开了胳膊，向我索求。
“你叫我什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弯下腰来，蹲在了他面前。
“阿娘，找阿大，饿——”
男孩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看着我，扯着我的衣角，低下了头。
“阿大，你阿大是谁？”
叫我阿娘，喊了阿大，这难不成是我跟谁的孩子吗？
“宁儿，都中午了，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身后有人轻轻的喊着我的名字，只是一个字，我的瞳孔就骤缩起来，眼眶里迅速布满了泪水。
这是我阿娘的声音，这是我阿娘，我阿娘她没死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身，缓缓的回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一个眨眼，这人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的阿娘，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依旧是从前的模样，拿着一只小手鼓，正望着我身边的娃娃笑，逗他看那只小鼓。
“阿娘——”
我的声音里，满满的颤音。
这是我的阿娘，我的亲阿娘！
“嘟嘟，过来，到家家这里来！”
阿娘拍着小手鼓，引逗着我身边的孩子，这孩子，在看到我阿娘的时候，一点都不胆怯人生，迈着蹒跚的步子，追着她手里的鼓去了。
“嘟嘟乖，肚肚饿不饿啊？饿了的话，家家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呀？”
阿娘抱着他，就往回走，走了几步，一回头，看我还楞在那里，立马就喊着，督促着我，“宁儿，看什么呢，一起回去吃饭吧，天都要黑了！”
我这才发现，刚才还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天空，已经是日暮西山，红霞烧尽，黑夜即将来临了。
我的内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迈起来步子，追着他们，一起往部落深处去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篝火节，我看到了阿大也在，族长，米娜，还有其他的熟悉面孔，大家全都围坐在一起，载歌载舞。
阿天坐在我身边，他依旧是一副黝黑的皮肤，只不过，脸庞比之前更成熟了，娃娃在他的怀里坐着，指着架子上烤的肉跟果子，咿咿呀呀的闹腾着。
他叫阿天阿大，喊我阿娘，我看向阿天的时候，他会很温柔的看着我笑，眼神交错，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现在的一切，就是我三年后的生活。
依旧是我们的部落，依旧是熟悉的族人，依旧是熟悉的生活，我会跟阿天成婚生子，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跟阿大阿娘他们，继续待在一起，过着平凡又重复的日子。
以往，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是枯燥无味，是乏陈可就，根本就不是我追求的刺激跟惊心动魄。
可如今，等我的心漂泊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坐回他们中间，我是开心的，欣慰的，依恋与不舍，全都深深的环绕着我。
我突然就想一直活在这个幻境里，就此醉生梦死。
我知道，这只是帷幔里给我编制出来的一个幻梦，我也知道，这个梦是不真实的，可偏偏，我的心就是想要去依赖，就是想要去拥有。
母河，部落，这是我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跟存在的地方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就此陪着它，陪着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翻看云起云落，山河人间。
理智跟情感，不断的相互冲击，不断的相互碰撞，他们一个让我清醒，一个让我继续沉溺，我在这之中，犹豫不决，沉溺不醒。
我不舍得的是这幻境里的一切，我走到这里，为的也是曾经存在的这一切。
梦跟现实，梦是虚幻的，现实是残酷的，该如何抉择，我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