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米的咧

  我嘴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话，她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女人消失后，迷龙再次端起碗来，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吃米，我随意一推就推开了他，口中骂着，让他滚一边去。此时我不敢耽搁，出门去找刘半仙，结果屋外什么人也没有，倒是多了些清凉的风，还有些斑驳的树影。
  我出门没找到刘半仙，只能继续绕着圈走，迷龙被我推得摔在地上。原本我以为他会放弃，不料他又追上我。“杨凡，我们走吧。那两个女人想杀你，她们昨天吃饭的时候，就商量着把你害了。”他抓着我，嘴里像恳求一样地说话。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看来迷龙还是有一丝神智在的，但那神智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就无从知晓了。我又推开他，什么叫两个女人想害我，我心里清楚得很，是这小子想害我。自己中邪了还不够，非得搭上我这算怎么回事？
  这一次也许是我推得用力了，迷龙摔倒后脑袋磕着一块石头，竟然流出血来。我一时间有些紧张，连忙问有没有事，他却还是木讷地叫我走。我索性也不管了，继续绕圈走。迷龙应该只是脑袋破了皮，他坐在地上，又像昨天那般看着我。
  等转了几圈之后，我走到屋子门口，说句打扰了，就走了进去。等天色越来越暗，屋里再次有声响，再次有脚步声往我这边走。我死死地看着门口地板，那边再次倒映出一个影子，可问题是……影子没停下来。
  昨天那影子到了门口就停下来，今天却还在继续往里头走。我感觉心跳呼吸都要停止了，分明是那人要进来了。门口忽然晃进一个人，脸部被阴影遮盖着，让人看不清模样。
  “起开。”我吓得身体一抖，这是明显要我起来了。我连忙说道：“送米的，在这暂住一宿。”我说完后，死死地看着她的脸，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天色不亮，阴影又不知道为何特别重，就只能看见黑乎乎一片，看不见模样。听见我说话后，她平静地站在我旁边，我有种感觉，她也在看着我，在看着我的眼睛。
  我身体不停地发抖，就怕她做出伤害我的事情。等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她忽然又开口说话了。“哦，送个米还住两天。”说完，她就走出去了。而这句话也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舒服了。我忽然有个猜想，这算不算是一种信号？
  刘半仙的目的是让我在这里避难的，要是这女人觉得我一个送米的要在这里住两天，是不是说明她不愿意？
  这天晚上特别寂静，迷龙没再来找我，让我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等我醒来后，下意识去拿伞，却听到一声脆响，伞竟然断了。而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手腕上有个爪子印，瘦得跟鸡爪子一样，乌青的。我以为是迷龙趁我睡着的时候来碰我了，就用布擦几下，可是擦不掉。
  随后，我有点心慌了。
  因为这乌青的爪子印好像是印在我身体里面了，我吓得赶紧出去找刘半仙，他看见爪子印后也有点楞。我就将昨天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他紧紧皱起眉头，说不对劲。我说怎么个不对劲。他沉声道：“按理说这荒郊野外的，送点米就能打发，你却说那女的不愿意，还让活人在吃米，这……。”
  “这怎么？”
  “这可能是个不好惹的。”刘半仙说了这么一句，鼓弄着自己的包包。
  “那我下面怎么办？”我收回目光，盯着刘半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有一霎那感觉他不是刘半仙，而是别是什么人，但是我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又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我从未认真的看过刘半仙的长相，不过大致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是刘半仙，我可以肯定。
  “今晚你再去看看，记住打着黑伞。”
  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进屋的时候，被刘半仙的一个手下叫住了，“你把这个带着，船要是飞起来，你就跑，千万别回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只纸船过来，就平常小孩子玩的那种，白纸折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恩？”刘半仙闷沉的声音从喉咙里传了出来，我有些疑惑，这纸船到底有什么用，刘半仙又为什么要“恩”一声呢？
  进了茅草屋，我按刘半仙的吩咐，特地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将米粒一粒一粒的往屋子里面丢，看看会有什么反应，要是真的有情况，我就跑，大不了狼狈些，我的命还是重要些。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坐在地道边上丢着米粒，感觉除了身上有点发凉之外，其他也没什么感觉。倒是迷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说“杨凡，跟我走吧，这里面有……鬼！”
  我一把推开他，怒道：“你小子要走自己走，别来害我行吗？”
  “杨凡，跟我走吧，这儿不安全。”
  我愣了一下，可以确定的是迷龙是真的中邪了，不然不会这么神经，连我说的话也不回答，只知道叫我跟他走，跟他去哪里呢，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吧，这荒山野外的还真没地方去。不过出于无聊，我还是决定问问他，看他到底想把我带到哪里去，打定主意，我问他：“你要我跟你去哪里？”
  “去后山……不对，我们该去村外的小河边，不对，我们该去地里面藏起来，不对，不对，我们应该回去睡觉。”
  “别你妈的扯犊子，滚蛋！”
  我骂了迷龙一句，此时我莫名其妙身后传来一阵冷风，老屋的木门也是吱呀作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死死地盯着纸船，祈祷千万别出现那种情况。
  这时候，我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迷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转到了我的身后。他身体又瘦下不少，瘦得眼珠子简直要暴出眼眶，他看着我，动了动喉结，嘴里说道：“杨凡，不要碰船，杨凡，不要碰船。”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中邪的迷龙肯定知道什么，只是没告诉我全部。
  他这时候对我招招手，装作神秘兮兮地说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女人，她们在穿衣服呐。”说完，他转过身，朝着房间里走去。此时我发现迷龙走路的姿势真是怪异，他紧紧缩着脖子，好像要把脑袋藏在肩膀里，脚尖踮起来，竟活脱脱地就像昨天那个女人走路。
  我哆哆嗦嗦地吞了口唾沫，不敢跟着他走，只听见他走进房间里后，似乎在里面饶了一圈，随后他又走出来，站在我旁边。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动了动喉结，竟然又说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女人，她们在穿鞋子呐。”说完，他竟然又缩着脖子踮起脚往里面走，一切就仿佛电视重播那般出现在我面前。
  唯一不同的是，我感觉他这次走路速度要快许多，而且他走路时，身体挺得笔直笔直。迷龙似乎又在里面走了一圈，然后他走到门口，这次他没再走到我身边，而是就站在房间门口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去观察纸船，发现没得异样，这让我松了口气，刘半仙手下说的应该不成立。
  可等走到一半的时候，迷龙忽然又开口说道：“你别跟我走了，快跑吧。你别跟我走了，快跑吧。你别……。”我看见他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推动他一样。这是我见过最诡异的场景，因为迷龙就如同不倒翁一样，他笔直地站在原地，身体却会往前后左右压倒。
  有时候脸都贴在地上了，又诡异地弹了回去。突然间，我身边传来一阵纸被风吹动的声音。我连忙往纸船看去，却惊愕地发现，那纸船竟然诡异地自己飘了起来，在空中摇摇晃晃。我想起了刘半仙的话，连忙一撒腿就往外跑，但就在这时，老屋的门不知为何自动关上了。
  我急得去开门，但就是打不开，急得我大骂起来。迷龙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他这时候又开口了：“杨凡，你快跑吧。杨凡，你快跑吧。”我急得不行，用力地去踹木门。这门就如同被钉死一般，无论如何也踹不开。迷龙一直在我身边说话，气得我烦躁得很，就对他大吼道：“老子出不去啊！”刹那间，屋子里寂静了。
  我才想起刘半仙说过，一旦出现怪事，我在屋里就绝对不能说别的话，只能说自己是送米的，暂住一宿。要是没异样，倒是可以说话，但是眼下的情况，明显是诡异的。
  这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是送米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