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战争旋律

  士燮虽然不通武艺,基本的局面还是能够看出来的,眼睁睁的看着征氏落败,这当然是他不能容忍的,不说失败的一方,对士气的打击,就是三人被杀,那些桀骜不驯的越人谁来指挥?
  他士燮有威望不假,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完全掌握这些越人。
  畏威而不怀德,这就是越人与士家的关系。
  作为士家中的最有野心的人,士武的眼光,也不会差,他也看出了征家兄弟的落败是早晚的是,现在唯一能够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就是身为勇士的骄傲了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作为越族的勇士,众望所归的征氏兄弟,他们只能战死,却不能接受屈辱的逃跑。
  这也是他们明知道打下去必败,依然坚持下去的原因。
  “不能等下去了!”
  士燮脸色阴沉,吩咐士武道:“传我军令,全军出击,务必要救回征家兄弟!”
  木离也对区景说道:“征家素来不参与这种争权夺利的战争,只是碍于士燮威势,由我说合,若是他们死在这里,我有何面目立足天地之间?当努力上前,救回他们。”
  区景急忙点头,也不等士燮传令,带着自己本部人马三千人,就是往前冲去。
  其余军卒看见,发一声喊,大家一起努力,就是往前冲击。
  袁耀冷笑,令旗一指,早就被刺激的热血沸腾的将士齐声大喝,排阵整齐的军阵,就是往前推进。
  征氏兄弟见到对面大军逼来,顺水推舟,先是征洛,一扭身往后就跑,征间征闵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翻身落马。
  几个翻滚,就是退出战场,却是健步如飞,几下就躲进了步卒之中。
  也亏得他们机灵,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善于奔跑,所以逃命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最有把握的方式。
  也是因为如此,甘宁临阵射出的两箭,都被他们躲过,程咬金的宣花斧,也只砍死了征闵的战马,征闵趁机落马,逃得了性命。
  尉迟恭还想再追,袁耀马快,冲到他身边,一下子抓住他举起的双鞭,喝道:“速速回阵,敌军上来了。”
  程咬金也舞动大刀,打落射来的弓箭。
  尉迟恭大吼一声,终究不敢违拗袁耀的意思,跟在两人马后,一起进入阵中。
  这时候,士燮的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开始进攻,其他三门,得到命令的士卒也在士家兄弟的带领下,开始往这边杀来,却是士燮放弃了攻城,而想先吃掉袁耀城外的这支精兵。
  袁耀很快发现了士燮的意图,救回了程咬金等人,他也不恋战,抽身就往后退,把大军交给李勣指挥。
  李勣得令,身边亲兵急忙敲锣,这却是袁耀军中的基本命令,所谓闻鼓而今,鸣金而退,那么,想要退后,而又不至于令的军卒产生撤退的误会,所以,敲锣就是一个好办法。
  听到锣响,原本还嗷嗷叫着往前扑去的第一军老兵突然间顿住脚步,然后就那么一步步迅速,整齐往城墙退去。
  这时候,士燮也发现了袁耀军阵的变化,不由大吃一惊。
  显然,能够在冲锋之时,突然后退,他的精兵,也是可以办到,但是,像袁耀这样的,退的那么干脆,那么整齐,一点也没有混乱,除非操练了无数遍,不然不可能做到。
  但是,袁耀起兵才多久,想要操演的这么精熟,除非日以继夜,一刻不停的练兵。
  要知道,就是练兵再勤快的将军,也不可能日日操练的,那样,所花费的粮草,必将极大,尤其是现今乱世,米贵人贱,有那么多的粮食,还不如囤积起来,打仗再用。
  等到士燮以后知道袁耀军中还能施行的一日三餐,所剩下的,就是震惊了。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士燮,虽然惊讶袁耀兵马的精锐,到底,他的人数优势摆在那里。
  光是南门投入的兵力,就有两万人,以二对一,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的让士卒一窝蜂的冲锋,而是先令各地的郡兵,在将领的指挥下,往前面突进,想要打破袁耀军的防御阵型,只要防御的口子撕开,再让真正的精兵与越族的勇士上前,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袁耀一眼看穿了士燮的意图,或者说,是在李勣事先就分析了士燮可能采取的行动,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同冲在前面的郡兵接触而是继续后退,一直来到护城河边沿,才定住脚步,重新布阵。
  “袁耀这是在做什么?背水结阵?”
  士武就在士燮身边,不解的问道。
  身后的袁微,却突然失声叫道:“不好,当心城上的弓箭手,主公,快下令大家后退,我们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了。”
  士燮梦醒,刚才光顾着思考袁耀古怪的举动,却是没有忽略了一个事实,双方虽然在野战,可是袁耀的身后,却又大量的弓箭手支援的,自己的弓箭手因为高度的原因,以及冲锋的士卒的遮挡,已经停止了射击,这时候冲上去,不是活靶子吗?
  可是他明白的有些晚了,退到护城河后,袁耀右手一举,冷冷的下令道:“放箭!”
  “嗡…”
  仿佛有人捅了马蜂窝,一片片箭簇,覆盖了城外一大片的地域,就连阳光,都被遮盖,地面顿时暗了下来,许多冲锋的郡兵感觉到头皮发麻,都是抬头望去,随后,大片的惨叫响起,有盾牌的还好,那些长矛手,骑兵,都是在这阵箭雨下倒下了一片,原本潮水般的人群,就像割麦子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是很快的,后面的人又惊叫着,身不由己的被后面的挤了上来,城上的弓箭手毫不客气,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弯弓搭箭,就能够射中一个,几箭下去,那人不死,也会废掉。
  士燮眼眶张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气急败坏的叫道:“盾牌兵呢,盾牌兵呢,快让他们上去,弓箭手也上去,不。把那些云梯也抬上来,大家一鼓作气,冲进城中!”
  “主公,你冷静点,现在三军以乱,还是收兵回来,重整阵型啊!”
  比起士燮那种文人,只知道谈论经典不同,袁微身为幕僚,对军事也有所涉猎,急忙拉住方寸已失的士燮建议道。
  “对对,快传我令,全军后退!全军后退!”
  士燮拔出宝剑,站在车上,大声的下令道。
  征氏兄弟也回过气来,一起来到士燮的身边叫道:“士府君放心,我们越族的男儿,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你快让前面的散开,我们亲自上阵!”
  士燮又是点头,道:“对对,快传我军令,大军往两面散开,让越族的大军上前。”
  “主公不可啊,先退兵重整队形,再派兵进攻不迟!”
  袁微大急,现在可是打仗啊,哪有士燮这样的,一会一个命令,不是自找败仗吗?
  士燮本来就是文士,虽然有些政治手腕,像这样的大规模的战事,他哪里有经验。
  战事顺利还好,可以从容指挥,但是像这种瞬息万变的两军交锋,对于领兵将领的临场发挥,就要求极为严格,岂是士燮这等磨磨蹭蹭,朝令夕改。
  进攻的兵卒,也在士燮这种前后矛盾的命令下,一部分往后退,一部分往两边跑。
  顿时混乱起来,城头又是大片的箭雨洒下,许多人仿佛没头的苍蝇一般,急得到处乱跑,这样一来,反而更加的混乱。
  城上的弓箭手,又是趁机收割了大片的生命。
  尤其是区景的部下,死者极多,就是他自己,也被流矢射中的肩膀。
  袁耀见到敌军突然混乱,还以为这些人被箭雨吓住了,不禁大喜,身边的尉迟恭忽然说道:“主公,敌军已乱,我请兵三千,直冲士燮中军!”
  袁耀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士燮的军队突然混乱,让他意外,但是,袁耀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失去冷静,扭头对尉迟恭道:“敌军虽乱,却还没有崩溃,士燮中军,依然颇有法度,还是等一等。”
  尉迟恭大急,马上拱手道:“主公,机不可失啊,若是不能成功,我自提头来见!”
  “主公若是不放心,我也可以跟上去,做尉迟恭的帮手!”
  却是程咬金听了尉迟恭的建议,按耐不住,站了出来。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看到两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袁耀咬了咬牙,道:“若是冲不动士燮中军,你们不可逞强。速速后退,我自来接应!”
  拍了拍脖子,尉迟恭昂起头叫道:“主公放心,且看我破敌!”
  说着,尉迟恭大手一招,带着三千士卒杀出阵门,程咬金也是兴奋的叫着,紧紧的跟在后面。
  这一次,可是尉迟恭真正意义上的独立领军。
  其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就见尉迟恭拍马舞刀。硬生生的从乱军之中杀出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羊肠小道,随后又在呼啸而过的三千大军的冲击下,变得越来越大。
  程咬金紧紧的跟在尉迟恭身边,两人卯足了劲,就像比赛似的,疯狂的收割着拦路士卒的生命。
  顺着尉迟恭杀出的缺口,李勣令旗一展,剩下的精兵齐声暴喝,一起往前压去。
  本来就被城上弓箭手杀的混乱不堪的敌军。
  先是被尉迟恭冲乱了阵脚,随后又被赶上来的程咬金拦住厮杀,本就指挥混乱。
  各有统属的各地郡兵再也支持不住,往后就退,反倒把正准备赶上来的征氏的越族部兵冲散。
  车上的士燮见了,更是不知所措,只能看着袁微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袁微眉头大皱,急忙道:“主公可令中军暂时后退,让溃散的郡兵往两边退开,然后令中军上前,挡住敌军的冲击,再派人收拢郡兵,重组阵型。”
  士燮连连点头,就要按照袁微的主意行事。
  只是这时候,冲上来的尉迟恭,好不容易抓住敌军指挥上的错误,如何肯轻易放过,他同程咬金一左一右,亲自带着亲卫冲在最前面,只要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统统被一一斩杀,渐渐的,周围的士卒也看出了规律,两人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往两边躲开,不敢正面交锋。
  身后的定袁军士卒,也趁机扩大缺口,紧紧的跟在尉迟恭身后。一直朝士燮所在的大车杀去。
  敌军如此悍勇,显然令的士燮有些担心,他急忙令士武领着士家的甲兵上前据敌,又连声催问道:“其他几门的军队呢?怎么还没有过来?”
  话犹未了,一彪军马,从左边杀出,为首之人,却是士袛,穿着盔甲,也显得颇为武勇,扬声叫道:“父亲勿慌,孩儿前来助你!”
  右边方向,也是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乃是士微,跃马挺枪,飞速朝战场接近。
  不过,也只是接近,因为随后,他们的后面,突然出现袁字大旗,却是李勣,早识破了士燮的打算,又见士燮本阵混乱,于是纵兵四处,接住三面敌军厮杀。
  一时间,南门之外,喊杀震天,袁耀与士燮,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车里,就那么遥遥相望。
  只不过,袁耀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士燮则是有些胆怯的偏了偏头。
  就在这时,往前冲击的尉迟恭,已经同士武交上了手,征氏兄弟对视一眼,极有默契拍马跃出,想把尉迟恭四面围住。
  一边的程咬金大怒,飞身撞过去,想要截住征氏兄弟,冷不防背后一声怒吼,一匹黑鬃马与他擦身而过,却是第一军将军高宠冲了过来,见到尉迟恭被阻,奋力上前来厮杀。
  征氏兄弟一惊,虽然没有同高宠交过手,却是听闻过他的大名都是下意识的放低了身子,又分出征洛,前来拦住高宠。
  高宠大笑,一杆长枪,使得龙腾虎跃,又仿佛一股巨浪,席卷而来。
  征洛交手只十余合,就是虎口生疼,急忙拨转了马头,往后就退,高宠也不追赶,逼退了征洛,把虎头枪插在地上,觑的士武身材胖大,一支狼牙箭,对着他的后心就射。
  士武因为征间征闵拖住了尉迟恭,精力稍有恢复,听到背后弓弦响,想也不想,就是趴在马背上。
  那狼牙箭挡的一声,从士武的护心镜上擦过,溅起一溜火星。
  巨大的力道,也顺着护心镜,传入士武体内。
  “哇”的一声,士武直觉得心口憋闷,当场吐了一口血水,觑到破绽的尉迟恭,急忙挡开征氏兄弟,就朝士武杀去。
  征间眼疾手快,看看救之不及,情急中丢出一只金瓜锤,就砸向尉迟恭面门,征闵随后退开,扯住士武的腰带,往后就丢。
  这一丢,恰好让士武躲过一劫。
  尉迟恭的长鞭,只差一点,就削到了士武的头皮,即使这样,士武也披头散发,极为狼狈的跌在地上。
  许多亲兵,飞速冲来,拖住士武就往后面跑去。
  尉迟恭再想追赶,也是不能。只得舍了士武,来战征氏兄弟。
  哪知道,这两人到不迂腐,知道不是尉迟恭的对手,发一声喊,就是转入军卒之中。
  尉迟恭强忍怒气,到底惦记着士燮这条大鱼,拍马舞刀,就是奋力前冲。
  高宠弯弓射箭,身边也就露出破绽,一边区景大喜,急忙拍马赶来偷袭。
  突然间,一个士燮的部将也发现了毫无防备的高宠,也是拍马执槊,想从背后偷袭。
  高宠虽然在射箭,却并非完全没有防备听到脑后恶风响起,急忙低头,反手拔下马背上的一柄投枪,看也不看,往后就是一丢,只听到啊呀一声,那个偷袭的武将惨叫一声,被飞射而来的短枪射穿了胸膛,当场跌下马去。
  区景见了,魂飞魄散,如何敢上去交手,勒住战马,也是往后就跑,一边跑,一边骂道:“这个袁耀手下,难道就没有弱一点的武将吗?”
  木离见到区景跑了,也不恋战,舍弃了交手的程咬金,倒拖狼牙棒,往后就撤,程咬金要赶,一个小卒却突然插了进来,持矛就往后刺,木离冷笑,猛然侧身,缩腹,口里大喝一声,仿佛雷霆一般,吓得那个小卒呆了一呆,随后,狼牙棒如风轮动,那个小卒,当场被砸碎了半边身子。
  程咬金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刚才木离却是诈败,为的就是施展这招后手。
  木离甩出狼牙棒,才发现追上来的不是程咬金,也是楞了一楞,不过,事情败露,也不可能再施展第二次了,他只得懊恼的跺了跺脚,权当程咬金走了狗屎运,扭头就是往后面退去。
  程咬金却是走了大运,阴差阳错的捡回了一条命,知道木离不好惹,也不去追赶,只是往另一边杀去。
  这场战事,一开始双方的各有算计,渐渐的演变成了正真的混战。
  却是两边都没有预料的,本来,袁耀的虽然兵精将勇,但是毕竟人数太少,士燮出征的兵马,也是他的棺材本,保命用的,自然精锐,真要是野战,袁耀的胜算,并不是太大。
  不过,士燮临时指挥的迟疑,以及各郡士卒的互不统属,也造成了一场巨大的混乱。
  渐渐的,两边居然打成了平手,袁耀是士气如虹,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士燮是兵马众多,也渐渐的稳住了阵脚,虽然无法扳回劣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得抬不起头。
  就在这种双方都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却听到士燮左翼,突然传来一片惊慌的叫喊。
  随后,就是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后面指挥的袁耀突然脸色大喜,高声叫道:“秦琼的骑兵上来了,大家努力啊,胜利就在眼前!”
  其余人也是反应过来,都是士气暴增,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拼命的往前杀去。
  反观士燮一方,却是突然士气大跌,抵抗的力度,也开始减弱。
  车上的士燮,更是神色惨变。
  他站的高,自然看的远,那群冲上来的骑兵,确实是打的是一个个大大的袁字,而不是自己这边的士字,不用说,自己派去牵制袁耀的骑兵,一定被打败了。
  事实确实如此,交州虽然能够补充马匹,但是限于财政与马匹。
  士燮也只是组建了两千人骑兵队伍。
  而且,相当一部分骑兵,还被士家的老老小小瓜分成各自的仪仗队。其战力,自然比不上优中选优的第一军骑兵营营。被打败,也是很正常的。
  若是在平日,这样的失败,士燮也能够接受,毕竟,骑兵虽然强大,可是有着优势步卒的他,并不是拿骑兵束手无策。
  骑兵的冲击力固然强大,但是,紧密结合的军阵,搭配上各种长兵器,也能够有效的阻止骑兵的冲击。
  但关键是,现在士燮,根本无法有效的调动一支完整的部队的。
  随着秦琼的骑兵营的加入,战争的天平,渐渐开始向着有利于袁耀的方向倾斜,抵抗减弱士燮兵,再也阻拦不了仿佛下山猛虎一般的的冲击,尉迟恭和程咬金两个人浑身浴血,杀透了士燮军的三重围堵,终于同后面的士燮,面对面的遇上了。
  更多的袁军士卒,跌跌撞撞的杀出条血路,兴奋的跟在两人身后,向着士燮扑去……
  “收兵!”
  士燮脸色苍白,双手死死的抓住马车的横木,第一次,在交州的土地上,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