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雏形
爵爷原名是裴庆，邻省的农村出身，年纪不大26岁，但却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老婆早产，早几年就不在了……”
进一步了解，凛才知道，这个爵爷还是之前玩的游戏里的另一个认识的玩家。某种程度上，三人算是认识有个2-3年了的。不过，相比起韩炳，凛之前一直奉行的是虚拟与现实划清界限的游戏准则，所以可以说对现实里的爵爷一无所知。
“……他妈……听他说，好像脑子有点问题，跟他爸一起在老家帮他带孩子。家里四口人，上老下小，全部靠他一个人养……”
韩炳叙述的时候，除了唏嘘，瞄着客厅里正在看着合同的爵爷，也就是裴庆，表情里充满了佩服。
凛点点头。
将信息拼凑起来，对于裴庆的经历，大致就完整了。偏远农村有早婚的习惯，他和妻子又是青梅竹马，所以很早结了婚。20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夫妻俩人勤快，所以虽然经济环境一般，但生活压力不大，就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然而，好景不长，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家里的老人就催着要生男孩了，于是就要了第二个孩子……悲剧就由此开始了。先是一场意外导致早产，没有保住大人；然后，小孩虽然活了下来，但因为早产而发育不全，出生起就体弱多病……
裴庆没有垮。离开农村出来打工，白天送快递，晚上就帮人看网吧，后来又学会了玩游戏挣钱，没日没夜的就是干……
最拼的时候，早起上班，晚上下了班就去网吧接班，当网管，大晚上客人少了就玩游戏，到了后半夜基本没客人了，随便睡几个小时，起来继续上班……直到‘传说’开测一个多月，他才辞掉了网吧的工作，将夜晚的时间都花在了游戏上。
凛不知道韩炳是从哪打听来的，是裴庆本人，还是别人，反正听了就觉得牛逼。而如果是真的，那这个裴庆非签不可！
不仅仅是出于同情，还因为，就这身世背景，有一家人要养，他比别人可靠的概率要大的多。虽说很现实，但事实就是这样。
不过……
凛看了里面的俩人一下，有点儿没底。想是这么想……
如果真像韩炳所说，裴庆之前的收入可不低。毕竟，说是说这社会不好混，但也不是旧社会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了，你要是连命都能搭进去的踏实工作，还是会有回报的。
以凛的估算，快递、网管、游戏，三份收入加起来……不多，小一万怕走不掉。虽说这次下了狠心，也开出了业界少有的保底工资和提成，但现在工作室才起步，要开出相近的薪资，根本不可能。退一步说，有那钱，还不如摊开请俩人甚至三人。
凛之前觉得，新合同拉出来，应该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犹豫，现在看来，还真未必。但是……只能说工作室的规模有限，如果他不同意，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者，也可以沿用之前的方式，继续让他当个半职业玩家，这样或许还更好些……
“噗——”
李寿吐掉茶渣，弹弹烟灰：“——怕留不住啊。”
三人一阵沉默。
其实心里都懂，但能挑选出来的最能相信的就他们俩个了，合同待遇也已经开到了目前的工作室所能接受的极限，还能怎样？
凛向屋里看，恰好与云筠的眸光交错，不禁一笑。相比起来……他看一眼坐在女孩身边的，正低头仔细研究合同的孟雨卿。
卿殇，真名孟雨卿。因为纯粹是‘招聘’进来的，所以对她的现实情况，大家知道的都不多。综合平时的闲聊问答，就知道她现在也还是个学生，家境过得去，但有四个兄弟姐妹，上面还有个考博的哥哥，所以也不富裕。不过，她压力不大，更没有到要靠玩游戏来挣钱养家的程度，纯粹就是因为到了大四……没错，她看起来小，但实际上比凛几个人要大一点。面临毕业，她的意思是，反正专业不吃香，工作不好找，对玩游戏又比较感兴趣，如果工作室待遇好，就全职了。
这次过来工作室，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然后，反正都是来，韩炳就把裴庆也给劝来了。于是乎，就有了今天的临时会面。
凛觉得她大概率会接受合同。
按照合同的薪酬构成，业绩不差，5000左右的工资是没问题的，上限还高，能到1.5万左右……当然，那是最理想的状态，通常是奢望，不过如果工作室能回到两个月前的盈利状态，7~8千是没问题的。虽然现在来看，并不容易……但既然是应届的毕业生，本身刚步入社会的工资就不会很高，尤其是普通大学出来的，这样的收入已经算是体面的。
在同行里，恐怕是最良心的待遇了。
“啊，那——”
……
终于，沉默被打破了。
三人一顿，看进去。裴庆半举着手，被六个人看着，有些无所适从，声音一卡一卡：“——那，合同，老板，我觉得……”
“有问题？”李寿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
“不是，我是觉得，我想，能不能改一点点……”
“哦？哪里？”李寿起来进屋。
来了。
凛和韩炳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孟雨卿也闻声停了下来，看着一行人，作出了倾听的样子。
“这个……”裴庆吞了一下口水，指指合同上的一行字。
“怎么？低了？”
……
凛瞄一眼，指的是果然工资那一块。暗叹一声，他在云筠的身边坐下，俏皮地朝她挑了挑眉，逗得她‘嗤’地笑了。
“不是，我是想，能不能提高一点……”
“多少？”
“3000……可以吗？”裴庆见到李寿的眉头皱了起来，又说：“呃，我了解行情，我知道，所以，提成方面可以要少一点……”
……
几人一愕。
凛有些琢磨不透，问：“你觉得怎么调整比较合适？”
“提成，我可以要少2个点……”
……
在场的除了云筠，又都一愕。凛看看他，不像开玩笑。但是……其实2个点，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大概也就是1千左右。那有什么意义？而且，长远来看，反而2个点的提成还更有价值。毕竟你1千块就是1千块了，2个点提成，少的时候确实就几百块，但多的时候，可能有2千多。亏是亏几百，多就多1~2千，正常的算也是要提成更划算吧？
韩炳也看不懂：“那还不是一样？”
裴庆笑一下：“老家孩子要上幼儿园，想稳定一点……”
……
凛懂了。
相对于理想，对于裴庆来说，现实更重要。他一个家庭，家里小孩和老人，上学看病衣食住行，一个月下来怎么得也要个小几千。稳稳定定拿个3000，哪怕时运不济游戏不景气，提成拿得少，也起码能维持一家老小的基本生活需要。
当然，凛觉得他不会只有这点收入。在之前的游戏里，他也是半个商人，到了‘传说’，不可能放过这个赚钱机会。工作室的收入，很可能只是基本保障……不过这是另一码事，工作室顶死一天12小时，其余时间做什么，完全是他的自由。
“可以——”
李寿明显也想到了，很爽快地答应。毕竟像裴庆这样的实干型的人，工资待遇‘只’高出市场价50%，完全可以接受。
“——还有其它问题吗？”
“你，你们这里包吃包住吧？”
“对。”
“那，没问题了。”
……
全场静了一刻。
“不行吗？”
“行……”
憋了一下，李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当然行！等会我把合同改改，你签签，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过来上班了！”
“可能没那么快，我辞职，可能要几天……”
“没关系，给你一个礼拜，够吧？”
“可以。”
“那就行……”
李寿伸出手：“欢迎你加入云上！”
裴庆有点小小的受宠若惊，连忙伸手去握：“哦，谢谢……”
“嘿，我就说你行的，欢迎——”
“欢迎——”
凛和李寿交流了一个眼神，露出一丝喜色。
“谢谢，谢谢……”
“咳！”
冷不丁地，孟雨卿轻轻地咳了一下。声音不大，却恰好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不过，当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小心小声地发言说：“我，其实我对工资这块没什么意见……”
“哈，那就最好啦——”
预料之中。
凛三人一点不觉奇怪。李寿的心情更是大好，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放心，你们加入我们公司，我们绝对不会亏……”
“……就是有一点小细节，希望可以稍微改一改……”
“没问题，你说！”
在众人看来，最大的工资问题解决了，那其余的都不是大问题。李寿很干脆地大手一挥，表示一起好说。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雨卿腼腆一笑，拿起笔，在合同上划了一笔，口齿清晰地说了起来：“首先，这一点，我觉得有点问题。一天10个小时？是不是太长了？我记得，好像规定的是8个小时吧？啊我不是有意见，就是，多出来的2个小时是怎么算的……”
李寿的表情慢慢凝固了。
“……还有这里，嗯，节假日放假的问题，是周六日休息吗？还是每周单休？如果节假日要工作，那工资怎么算的啊……”
“……另外，公司会买保险的吧……”
“……对了，有公积金吗……”
“……合同期是不是太长了……”
……
“……就这几个小问题了……”
撩撩头发，女孩结束了持续了十多分钟的发言：“其它的，基本就没什么了。”
全屋人，连裴庆都一脸懵逼。
凛看着合同上被画满了的线条，嘴角抽了两下。他很想说，你丫的把整个合同都划了一遍，有本事再自己编下去啊！
嗤——
云筠率先忍俊不禁了。
……
李寿的样子就像一口血还没吐出嘴又噎了回去的又红又紫。不过，他到底是有经验的，剑指虚点两下，皮笑肉不笑：“我们，慢慢谈……”
……
凛有种不详的预感。
结果……
原以为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谁知双方愣是研讨了一个下午，花了足足3个多4个小时的时间……才勉强达成了一致。
正确来说，是李寿和孟雨卿达成了一致。
因为基本就他俩在讨价还价。即便是凛，也只是前面偶尔插了一两句，到了后面，实在是没耐心，唯有识趣地退出，在阳台的大藤椅里和云筠相依着睡了个午觉；韩炳呢，干脆下去玩游戏去了；裴庆则默默地一个人冲茶，硬是喝了1/3桶的桶装水……
“嗯……完了？”
“啊。”
“不叫醒我……”
凛坐直了，睁着微忪的眼睛往里瞧。刚好，孟雨卿和裴庆在签字，李寿面朝里，背着手朝俩人打出个‘OK’的手势。
呲。
凛和云筠都笑了出来。
“我手机有没响？”
“没呢……”
“喔……”打开手机一看，两小时前就已经发过去的询问却没有回复。凛有点茫然。
“要不……”云筠按着他的双肩，轻柔地揉捏了几下：“打电话问问？”
“晚点吧……”
凛摇摇头。医院的研讨会，差不多该有结果了吧？不过，不管有还是没有，还是晚点问比较合适，免得打扰了她们。
“喂——”
李寿在里面喊了一嗓子：“提前下班，出去吃饭！”
又吃？
凛苦笑。可看看时间，也已经5点多了。吸一口气，再将一腔的闷气通通呼出呼了个干净，他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走吧。”
云筠甜甜一笑，“嗯。”
“想吃什么！”
“海鲜！”李辉蹦起来。
“没问你！”
“哈哈——”
整栋小楼都响起了笑声。
这一刻，在未来的游戏界留下无比浓重一笔的‘云上’的班底，就以这样的小打小闹的方式，完成了最初的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