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百态

  怎么回事？
  凛拿着响一下就挂了的手机，有点奇怪。回拨过去，提示关机。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吧？母亲和云筠还在上面呢。
  站在门口，他踌躇一会，两次伸手要敲门，可都放了下来。
  唉。
  背靠墙站着，不知怎么办了。其实，除了觉得或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关系而态度不太好之外，凛仍然觉得自己没有错。李寿的话还在耳边，手里的资料看过了，母亲的骂也挨了，可又怎样？什么国内的数一数二，真的听都没听说过。
  别说没听过……
  类似的医院名字，新闻里外包出去的坑爹的倒有不少。凛拿起资料看了一眼，有点无语。还御医太医，看多了吧？
  不过……
  李寿最后几句倒是没说错。都是自己人，不管出发点怎么样，有话好好说，撒气算什么？再说，那是人家的职责。
  吸吸气，凛打起精神，转身抬手。
  咔。
  门开了。
  门内的护士MM愕一下，看着举手敲门状的他，慢了大概两秒才反应过来，问：“你找谁？”
  “我……”
  “阿琳，找我的，让他进来。”
  “哦。”
  护士瞟他一眼，侧身离开了。
  “进来吧——”
  郑秀慧的办公桌在里面，正一边吃饭一边翻阅病历，筷子挥了挥：“——关门。”
  “喔……”
  凛把门顺手带上。环顾室内，接近午休，只有俩人在。半小时前才冲人家怒吼动手，这时候共处一室……凛略感尴尬。
  郑秀慧头也没抬：“有事吗？”
  “呃，我，对不起郑阿姨……”
  凛微微躬身，诚恳地道歉：“刚才……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因为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对不起，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
  你让我怎么接？凛想了好几种可能，独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怼过来，以至于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都废了。
  “怎么——”
  看完一份病历，郑秀慧将之放在一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来这就为了道歉啊？没必要，我还没那么小气。”
  “是，我知道阿姨您人好……”
  “行了吧，别勉强了，有什么事就直说，我还在吃饭呢。”筷子敲敲饭盒，女子往后一靠，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呼。
  凛一声苦笑。软硬不吃的女人，糊弄不了啊。微微敛色，他将手里的几张资料放到她办公桌上。“关于小雨转院的事，我跟我妈商量过了，我们已经决定好，如果病情允许，暂时就不转院，尽快出国……”说着，他暗自留意对方的表情。
  “嗯，然后呢？”
  “呃，就是我们已经凑够钱了，如果可以，还要麻烦阿姨您帮忙，因为医院的流程方面，您比较熟悉……”凛见她的神色平静，不觉舒了一口气：“真的很感谢您能联系到这家医院，但是暂时不用了，免得到时多转一圈，苦了小雨……”
  “慢！”
  忽地，郑秀慧竖起手掌。
  “啊？”
  “我刚才就奇怪，现在正好问你，这家医院……”郑秀慧翘脚，指尖点了点资料上的那行医院名，盯着他：“不是你找的？”
  哈？
  凛一脸懵。
  郑秀慧蹙眉，很迷惑：“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余校长咯？”
  “于校长？”
  “余！人示余！”
  ……
  然而不管于还是余，亦或者鱼，凛的脑海里都没有一点记忆，茫然摇头。
  “那就怪了。”郑秀慧微微沉吟。
  “什么意思……”凛糊涂了。
  “我是有向朋友打过招呼，但是，也就仅限于上级医院，请动余校长……”女子一只手摊了摊：“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不太明白。”
  “我是医生，又不是家属，没有你们点头，怎么可能随便说转院，但是……”扶额，郑秀慧点头：“好吧，是我的失误，没有沟通好，以为……能请到余校长，你妈又不知道，那就一定是你了，所以，嗯，有点自作主张了，难怪你发脾气。”
  ……
  情节发展太快，凛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郑秀慧把资料叠好：“行了，我也有错。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等会向院长说说，把转院取消了……”
  “那，就麻烦您了……”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饭点了，去吃饭吧。”
  “好，那行，我就不妨碍您了……”
  凛挪了一只脚，终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和好奇，试探性地问：“……阿姨，可以问一下吗？这个余校长，是谁啊？”
  “我们以前医科大的荣誉校长——”
  “噢！”
  凛恍然，释然了。什么荣誉校长，就是挂个名字撑招牌的，只要有名气，谁都可以。比如自己现在的大学，就有好几个。
  “——这所医院的院长的师兄，也就是市立医院的院长的老师，的老师——”细嚼，慢咽，郑秀慧慢条斯理地抬起螓首。
  凛不禁一顿。那得多少岁了？古董啊！
  “——中科的院士。”
  微微颌首，女子恬静地说完最后几个字：“——兼副院长。”
  “中……”
  凛以为出现了幻听：“中，中什么？”
  “嗳，亏你还是大学生，井底之蛙！”
  郑秀慧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筷子隔空指指资料上的名字：“这里不是有名字嘛？你有仔细看吗？自己查，别妨碍我吃饭。”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太……
  凛看她的模样，又不像胡扯。可是……怎么可能？资料当然看过，但那个什么名字，谁认识啊？他倾着身，看清楚了名字。拿出手机，退两步，他快速地打开浏览器，然后点击搜索。这种事，当面澄清最好，免得之后又有什么说辞。
  界面一转，有结果了。
  显然确实是有点名气的人，搜索结果的首位就是与之相关的个人信息。凛扫了前面的两行字，眼珠子慢慢凸了出来。
  “怎么样？”
  郑秀慧吃完，将饭盒装好：“很一般是吧？国外的月亮比较圆，还是国外的医生好吧？”
  “他……”
  凛却对她的冷嘲热讽一点反应没有，拿着手机，看看屏幕，看看资料上的名字，舌头有点不灵光了：“这，同一个人？”
  “嗬，以他老人家的知名度，应该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冒充吧？啊！也不好说……”
  突然醒觉，郑秀慧暗讽道：“还是有人不知道的！”
  ……
  凛的脸红的发热，却不能反驳。怎么可能……他对着人名，不敢接受。
  “唉，吃饱喝足……”
  郑秀慧却不急，起身拿起白褂：“……去查房，你慢慢看啊。”
  “等，等下……”
  “嗯？”
  “那，转院的事……”凛的面色憋得发紫：“我，可不可以，让我们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啊？”
  “呃……您放心，很快，我回头就给你答复。”
  “嗬，随便你。”
  女子挑挑柳眉，不苟言笑的样子：“尽快啊，不能再拖了。”
  “好，好，谢谢……”
  “姑且先听着。”
  冷淡地摆摆手，郑秀慧开门出去。然而，就在关门的一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了一点戏谑。
  凛却浑然不觉。他还处于震惊状态。
  怎么可能？
  对了一遍又一遍，可事实就是名字一模一样。难道重名？或者哪里出错了？他根本不敢，或者说，连想都没有想过。
  世界级的医学泰斗？
  凛懵了。难道真的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为什么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刷着‘不可能’、‘假的’、‘异想天开’这样的弹幕？
  “哎，阿凛？你怎么在这？”
  ……
  如果不是突然有人进来，凛连自己在哪都忘了。他转过头，愣愣地看到微微发胖的中年妇女走过来，笑容可亲的样子。
  “我正想找你呢，刚才还想上去看看，真巧了……”
  “……你认识余老？”
  “你朋友啊，哎呀，什么时候抽个时间……”
  “对了，小雨转院……医院这边会全力配合，你看看，嗯，能不能加个随护医生，让我陪着去，多个人，你也放心……”
  ……
  凛直到电梯到层，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刚才她说了什么？讲了十几分钟，热情和蔼，关心备至，十足十的优秀长辈。
  “你在干嘛？”
  “你在干嘛？”
  见到李寿把一只手伸到窗外晾着的古怪的姿势，凛一下归魂了，错愕地反问。
  “刚消毒。”
  “啊？”
  “你管我，有人找你啊。”
  “谁？”
  “猿长。”
  “人呢？哦，看到了……”凛向走廊那边看去。果然，有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正在和母亲和云筠说话，看起来挺客气。
  随后，对方也看了过来。
  凛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花开一样灿烂了，隔着老远就很友好地举手打招呼。虽然之前见过一次……连见过都不算吧？因为对方连正眼都没瞧自己啊。搞得，凛又受宠若惊了，甚至出现错觉。难道自己失忆了？其实和他关系很好？
  不过……
  不知咋地，凛想起了姑妈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