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铸成大错
那参战的副将见状,已被安重荣的绝世武功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找死?急忙跳出圈外。
由于牙城的甬道太狭窄,只能容两三人并列通过,安重荣挡住甬道,虽然晋军众多,也无计可施。
安重荣提着血淋淋的铁鞭,吼道:“来呀!还有那个敢来受死?”
欧阳阙和那名副将以及冲在前面的晋军将士见高行进被打死的惨状,无不胆颤心惊,哪里还敢应战?
于清一路杀来,见安重荣的部队纪律严明,作战英勇,面对强敌毫不退缩,而且安重荣还多次冒死救出部将,于清也不禁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心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看来大军压境,安重荣见大势已去,突然良心发现,改邪归正了!”因此,萌生了不想杀他的念头。
欧阳阙见于清一动不动,吼道:“于少侠,你还不动手,还在等什么?快杀了这个叛贼!”
于清怔了一下,没有理会欧阳阙的话,他心理甚是疑惑,有些话想要问安重荣,上得前来抱拳对安重荣说:“安将军,我见你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为何要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就连手无寸铁的村民你也不放过?”
安重荣在混战中也注意到了于清,见他没有着军装,可是武功却十分了得,不知是何来头。听于清这样问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就说:“这位壮士,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安重荣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知壮士何出此言?”
于清说:“哦!是吗?我不想杀你,但请你解释一下今天白天在三和镇来此途中的陈家村发生的事情!”
安重荣大笑三声:“哈……哈……哈,什么陈家村李家村?哼!笑话!我安重荣困在这镇州城中已经三天三夜,何来壮士所说之事?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你有本事,我安重荣的命尽管来拿!”
欧阳阙怕自己的阴谋暴露,大声喊道:“于少侠,何必跟他啰里啰唆,快杀了他!”
安重荣说:“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想杀我的!”言罢,已经向于清攻来。
于清见安重荣攻势凌厉,来不及细想,只能迎战。
只见安重荣来了一招猛虎下山,举鞭直取于清头顶。于清使用玄铁青光剑来了一招仙女献桃,硬接了一鞭,只听“嗡!”的一声,一股劲道从剑身传来,形成一道光波,向四周扩散开去。有些功力较浅的小兵顿时抱头大叫,可是耳鼓里面只有嗡嗡回音,什么也听不到,耳朵显然已被震聋。
于清双脚站立处的地砖猛地下沉了半寸,飞尘四溅。而手握长剑的虎口隐隐发麻,心中吃惊不小。
同样吃惊不小的还有安重荣,他这一鞭足足使出了十二分功力,若是常人早已剑毁人亡,可是眼前的年轻人却稳稳地站住了。他已经丝毫不敢小觑于清。
这一个回合下来,于清感觉到安重荣武功确实了得,也丝毫不敢怠慢,运足内力,往上一推,将安重荣推退出数步。
站定之后,安重荣双鞭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左脚虚步,重心落在右脚和右跨间,将内力倾注在双鞭上。
于清一看,知道安重荣不但臂力过人,而且有很强的内家功底,要想轻易取胜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暗自提气,左手捏诀,右手握剑,指腹向剑身缓缓划过,一股真气在剑面上流动,这正是玄牝无极剑法的起式。
只听安重荣一声狂吼,双鞭大开大合,一道道劲风向于清袭来。于清身形流转,一柄宝剑如行云流水,和安重荣大战起来。一时间,咻咻之声,蓬蓬之声不绝于耳,强大的气场震得在场的人们耳膜刺痛,头痛欲裂。
在场的人们也分不清谁是谁,有些挨近的不是身首异处就是头破脑裂,双方的将士连忙向后退出十来步。
于清和安重荣你来我往大战了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只见他使出一招“无中生有”,从虚无的剑影中凭空拍出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安重荣飞出数米,直退到甬道的墙壁边上,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
安重荣的部将见状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都为安重荣捏了一把冷汗。
于清乘胜追击,没有给安重荣喘息的机会,只见他张开双臂,腾空而起,使出一招鹰击长空,长剑直指安重荣,剑气的破空之声哔咻咻作响,这是速度和内力双重作用下的破空效应,这吓人的阵仗,两边旁观的士卒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无不露出惊骇的表情,一个个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安重荣果然名不虚传,只见他右鞭一挥,回了一招鱼翔浅底,甬道边上的一个巨大的火盆被他的铁鞭击飞出去,一下子火花翻飞,火炭急射,向于清劈头盖脸的袭来。
于清将剑在空中一划,形成一道剑墙,将飞来的火炭悉数击落。可是他身后的军士就惨了,那些炽热的火星飞溅到他们的脸上身上,一个个被烫得哇哇大叫。
在此空隙间,安重荣争得一点时间,调匀了气息。重新拉开架势,又和于清大战起来。又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于清似乎后劲无穷,身形飘逸,越战越勇,渐渐占了上方。而安重荣却渐渐体力不支,眼看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
于清来了一招神仙挑刺,将安重荣右手的铁鞭挑飞,然后剑锋一转,直抵安重荣的心口,只要于清稍稍用力,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尖瞬间就可以刺入安重荣的心窝,不用说,胜负已分。
安重荣右手护住胸口,咳嗽了一声,左手中的铁鞭掉在地下,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输了,少侠好生厉害,佩服佩服!你这是武当剑法吗?能够和少侠这样的高手过招,今天死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死而无憾矣!”
于清抱拳说:“久闻铁鞭郎君安重荣安大人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甚幸!甚幸!在下使的是玄牝无极剑法。”
真是英雄惜英雄!可是安重荣那里又知道这玄牝无极剑法是什么鬼!
欧阳阙见状,生怕于清不和安重荣打了,道:“于少侠,别和他啰嗦,快杀了他!”
于清看了一眼欧阳阙,目光中有一种不容抗辩的凌厉,欧阳阙急忙闭嘴。于清看向安重荣,说:“安大人,我真的不忍心杀你,你还是投降吧!现在你们已经被几万大军包围,还是听小弟一句劝,不要再作无畏的牺牲!”
安重荣苦笑一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少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我也是铮铮铁骨汉子,宁做中原鬼,不做契丹奴!想来也是我安重荣的命数,如果今天死在少侠的手里,也是死而无憾,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于少侠成全!”说完单膝跪地。
作为手下败将,安重荣自愧技不如人,于是不再称自己为“安某”,而是称“在下”,可见他是真的佩服于清。
于清将安重荣扶起来,说:“安大人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安重荣说:“我这次起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与我的部下无关,我害死了这么多兄弟,真是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们呀!剩下的这几百人,除了我的一些部下外,多是投靠我的被契丹人欺负的吐谷浑难民,他们手无寸铁,请于兄弟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于清万分感慨,道:“好!我答应你!只是连这些外族难民你都要舍命保护,为何要害那些无辜的中原百姓?”
安重荣正欲分辨,突然,一只长箭穿颈而过,紧接着一个身形跃来,一柄铁拐穿胸而入。兔起鹘落之间,安重荣已经受了两处致命伤,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他了。
这身手不是欧阳阙又是谁,于清正在和安重荣对话,万万没想到欧阳阙会突然动手,毫无准备的他根本来不及营救,安重荣已经倒下了,跪在自己的面前,一双眼睛圆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不瞑目。
于清大怒,喝问道:“欧阳先生,我还有话问他,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欧阳阙说:“这种叛贼,罪该万死,想来他的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于少侠不问也罢!”
事已至此,于清还有何话可说,只能心有不甘地接受现实。
安重荣一死,他的部下群龙无首,有的拔剑自刎,有的跳墙自杀,有的冲上来拼命,也被杀。那些吐谷浑难民被团团围住。
此时,杜重威在部将的拥簇下来到牙城内府,几个副将述说了于清的威猛,杜重威对于清大加赞赏,问他要什么赏赐。
于清上前拜道:“杜大人,在下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是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杜大人成全!”
杜重威说:“于少侠请说!”
于清说:“我已经擅自做主,答应安大人放了吐谷浑的五百多难民,他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难民,还请杜大人准许,放他们一条生路。”
杜重威捋了一下胡子,沉吟片刻道:“好!本帅答应你!”
于清谢过杜重威,几个军士将他带到占领的内府休息。
这一仗下来,已经到了下半夜,于清瞌睡袭来,又困又乏,倒头就睡。
睡梦中的于清被一阵哭喊声惊醒,他听这些哭喊声都是外族语言,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他一骨碌爬起来,向哭声方向飞奔过去。
于清来到校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双眼发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只见校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百个吐谷浑部族人的尸体,而一群晋军士兵在一旁哈哈大笑。
于清大哭道:“不!不!为什么?”这声音惊天动地,那些晋军士兵无不惊惧,急忙逃走。
于清愣愣地坐在地上,大师兄给他们上课的情景浮上心头,祖师爷说过“以道佐人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兵者,不详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止,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是为盗夸。”他心里暗想,我本来答应帮助杜重威除掉安重荣是为了阻止更多的杀伐,没想到反而害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杀,我到底是对是错?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想到这里,他仰天长啸吼道:“天啊!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于清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呆滞,黯然神伤,漫无目的的向城外走去。此时,天已微明,士卒们正在打扫战场,一具具的尸体被抬了出去,于清视而不见,口中一直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他眼神迷茫,目光呆滞,有些见过他的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不答应。
他就这样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镇州城,北风怒吼,天地苍茫,一时间竟飘起了雪花,稀稀疏疏、时有时无。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口唇干裂,心力憔悴,突然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扑到在地上
“于大哥!于大哥!你醒啦!”
于清悠悠转醒,只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作自己,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眼角隐有泪痕。于清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赵匡彦,他疑惑地问道:“赵兄弟,我这是在哪里?”
又见香孩儿抬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惊喜道:“哟!于大哥,你终于醒啦,吓死我们了,你睡了三天两夜了,这是我们叫店家给你熬的参汤,快快喝了它。”
于清勉强一笑,又问道:“这是?”
赵匡彦抿嘴而笑,没有说话。香孩儿抢着说:“你昏倒在雪地里,幸好被我们找到了,可吓死人了,我以为你死了呢!郎中来过了,他说你是心中郁积太重,火气攻心,加上劳累过度所以昏倒。真是吓死人了!”
赵匡彦恨了一眼香孩儿说:“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于大哥这不是醒了吗?”
香孩儿不服气地说:“哼!别瞎说!我看有些人比我还紧张嘞!”
香孩儿又对于清说:“于大哥,你知道吗?你昏迷这几天,我姐哥可是守候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三天两夜都未合上眼,一直望着昏迷的你暗自流泪,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
于清知道赵兄弟一定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道:“赵兄弟,让你担心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好兄弟,谢谢你!”
赵匡彦面容憔悴,嘴唇干裂,勉强一笑道:“于大哥,快别说了,醒来了就好。我看你身子还很虚弱,快趁热把参汤喝了吧!”又对香孩儿说:“香孩儿,你去问一下店家鸡汤炖好了没有,于大哥需要补一补。”
于清看着赵匡彦,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是家人的感觉,是打心底油然而生的感动,他伸手过去,紧紧握住赵匡彦的手说:“好兄弟,谢谢你!”他并没有发现,此时,赵匡彦那苍白的脸上悄悄地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