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老板是个胖子
“你叫什么名字？”胖子问。
“李尔王。”凌乡明随口乱诌。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叫凌乡明，鬼知道凌乡明这个名号因为“盘古神藏”、“十三年之约”以及“越州惨案”等关键词的炒作，在州域已经是多响亮。说不准一说出真名就被绑起来送走了，是送去凌家还是送去凌家的仇人那里，谁知道呢？
“李尔王？好名字，好名字。”胖子缓缓点着脑袋，声音软绵绵的，“这么好的名字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做小偷呢？”
“小偷？”凌乡明神色哀怨地说，“我没偷东西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那个和尚强行带着背黑锅的，那个混蛋人渣天杀的犯了事就扔下我顶罪，自己逍遥法外！而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胖子阴险一笑：“小孩，你以为这样拙劣的谎话可以骗过我江显赫？还不老老实实给我招了！你把偷走的东西藏哪儿了？你那个同伙又在哪里？”
凌乡明恍然心道原来你就是江显赫，但他又有些不信，身为这么大一个产业的老板，怎么可能亲自动身来审讯一个小偷级别的未成年人犯罪分子——况且这个“小偷”还是莫须有系列的罪名。
“你就是笑江楼的老板？你骗我的吧？太小题大做了……”
“看来你是不招了？”胖子冷哼一声：“上菜！”
黑暗处一声“领命”，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副小巧而狰狞的手工艺品。看到那玩意的刹那，凌乡明泪流满面：“不要！不要啊！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那手工艺品状貌奇特，十分容易辨认，分明就是古装剧中频繁出现专用于逼供的“夹手指大招”啊！把这玩意给你套手指上，两头一拔河，还不疼到你把小时候偷偷在谁家菜园子里撒过尿的糗事都招出来？
话说这拶刑不是给妇女用的吗？为什么连儿童也不放过？太残忍了！
凌乡明知道自己再不招，以后人生的“第二脸面”就面目全非见不得人了。于是他急忙妥协。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
胖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即使凌乡明要招，他也不愿意这么简单就签收。他看中了这小孩的弱点，那就是涉世未深，经验浅薄，对什么事儿都没有正确的判断，并且因为势单力孤而胆小怕事……这样的软柿子，说他是软柿子都好像贬低了“软柿子”啊！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不欺负他欺负谁？
像胖子这种没钱没貌凭一己之力从茫茫人海中奋力打拼起来的企业家，其中不少心理上都有点小问题。他功成名就，现在富贾一方，坐拥名著一域的笑江楼，连云岫这出名难请的名伶都接受了他邀演的请求。他已然走上了人生巅峰，却因此更加讨厌当初那个软弱无力任人欺凌的自己。
是的，所以他也讨厌凌乡明这样的小孩，简直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些惨痛的回忆。不爽，很不爽！
胖子冷漠地说：“给他尝尝滋味，增加一点人生的体验，对他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男人早已习惯了老板对待社会少年的残忍和变态，此刻一点也不惊讶，顿时就要给凌乡明上刑。
凌乡明气得差点要跳上去给那个肥头一巴掌。老子都要招了，你特么还上刑？你吃饱了不消化撑得慌是吧？你把老子当江心牌健胃消食片？
然而怒骂和吐槽都无用，此时必须放出大招才能安全。
“一个姓常的让我来找你的，说是要给你一张族谱。”凌乡明往后大跳一步，他的两手被反绑在背后，没办法跑起来。
胖子眼皮一跳：“你、你说什么？”
果然有反应。同一时间，男人也知道老板的意思，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我不说第二遍。”凌乡明的语气冷若冰霜。
“……你出去。”胖子一挥手，男人知趣地退出房间。把安谧的二人世界留给胖子和男孩。
“是他让你来的？”胖子仍有些不信。由于常九幽和灵州超级巨擘凌家不死不休的冲突，江显赫与常九幽的关系一直潜于水中非常隐秘，外人不可能知道。在这个基础上，小孩就更更更不可能知道，除非……
“常九幽让我来的。”凌乡明知道此刻直言不讳地说出这个名字，必然会让胖子阵脚大乱。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胖子修神之路不通，因为不可能有哪个神士会脱发吧？不可能有哪个神士痤疮吧？不可能有哪个神士会满嘴龅牙吧？
怪不得先前那个龅牙伙计不理客人屌得一逼，原来是给同样龅牙的老板惯的。
“原来真是他派你来的，我、我……”胖子凌乱了，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男孩，下一刻连滚带爬地滚地过来给凌乡明松绑：“在下失礼了，不知道贵使者的身份，多有得罪，哎呀您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这立刻就开始套近乎了，商人就是商人，前一秒分明还一副要剥夺生命安全权的凶狠模样。
凌乡明最讨厌这样的人，他在心中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我这次来是给你带个消息，常九幽不久就会来襄城，到时自然会把族谱给你。”
胖子愕然：“这么说你身上没有族谱？”
凌乡明只是突然不想这么便宜了这可恨的家伙，所以就算那块布料对自己来说没有了价值，他还是不准备送出去：“当然，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让我一个不是神士的孩子随便带在身上？”
胖子失望了：“说的也是，那么，他有没有让使者带其他的话给我？”
其他的话？
这胖子和常九幽什么关系？不可能是父子，而常氏貌似全族修神，又被灭了族，祸族末裔不可能明目张胆开这么大个江景酒楼，这人也不应该是常氏族人。
凌乡明心思急转：“他知道你想要这个东西，所让我给你带个消息，让你放心。”
“是是是，”胖子顿时芥蒂全消，眉开眼笑，“犬子年纪尚小，还不识字，得了法门也不能修行，烦使者您转告他，在下不急，不急……”
凌乡明心中明了，原来是求个上等货给儿子用。
安全问题解决了，男孩想了想，觉得趁此机会把工作落实才是正事，至不济也要要点孔方兄备用，于是说：“我暂时不用回去复命，这次来到襄城，身上的钱财也几乎用光了，当下还要麻烦你帮我物色个工作。”
胖子“哦”了一声，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在下穷得只剩下钱了，使者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两人气氛大好，凌乡明正犯难该要多少钱才合适的时候，突然房门“笃笃笃”响了。
胖子奇怪地问：“是谁？”
“江老板，我是云翠。我们小姐让我来问一句，听说小贼被你们捉住了一个，不知是哪一个？”
凌乡明记得这是那个侍女的声音。
“是……”江显赫斟酌着这个怎么表达，现在总不能说是长着一头柔顺黑发的那个小贼吧？不过他不愧是职业商人，瞬间反应过来：“真是抱歉，那个和尚模样的小贼太过狡猾，我们没能拿住，小姐丢失的东西也没能找回来，是我的手下办事不力。小姐的损失我笑江楼愿意加倍赔偿……“
云翠冷笑一声：“第五大境界入命境神士的赠礼岂是你俗世财物能够等同的？”
“实在抱歉，是在下照顾不周，无论如何也要让在下尽量补偿……”江老板很懂做人。
门外一阵短短的沉默，云翠的语气中冰冷的责怪消失了，她说：“既然这样，江老板审讯之后，能让那个男孩到小姐房里来吗？小姐有事要问他。”
“没问题。”
云翠补了一句：“小姐先前有过叮嘱，江老板没有对小孩子用刑吧？”
瞥到凌乡明火冒三丈的目光，江显赫额头冒汗：“没、没有……在下怎么敢……”
“那就好，云翠是来替小姐询问一下，这就告辞了。”
“好的，待会儿我就命人把那孩子送来。”江显赫诚惶诚恐地应付完，一副要了半条命的模样。
云翠走后，凌乡明带着嘲笑问了一句：“云岫不是不通修神之路吗，你怎么这么怕她们？”
“唉，使者你有所不知。云岫本人是不懂修神，但她的朋友里却有许多惊天动地的人物，那都是称尊一方的牛人啊，在第四大境界止休境的一方明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有前四境之上的第五大境界入命境的神士为她撑腰。否则你想啊，为何传言有修神世家邀请她上门演舞一场都不得？神士和凡人之间，隔着的不是一道关卡，而是天堑吶！”
“原来如此……真行啊。”凌乡明低声自语：“这么厉害的人物，找我有什么事？”
他明明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无名之辈，云岫找他问什么话？难道说他还是有哪里露出了马脚，被人知道了凌家血脉的真实身份？
在州域这个神奇的世界，事情的发展完全就是那句“一切皆有可能”所说的，十分难测，凌乡明根本摸不透情况。
要是这时斧君醒着就好了，他老人家肯定明察秋毫无所不知，毕竟活化石嘛神器嘛……可是等他一觉醒来，不知是几天几十天以后了。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得靠自己。
在州域这陌生而又奇异的世界里，首先第一要紧的事，就是活下去。
就在凌乡明兀自思考的时候，江显赫却暧昧地笑了：“云岫仙子有什么事情，我知道哟。”
“哦？是什么事？”
牛头对上了马嘴，怎容得凌乡明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