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试探

  “卧槽!”粉笔幸不辱命。
  瘦子大怒一声吼啊,四个人反身拔腿便追。
  凌乡明的影子一眨眼就消失在楼梯口,大概是看到人多就溜了。最矮的瘦子跑得最快,简直风一般的男子,在拐角处转下楼梯时连刹车都不打,直接一个帅气的漂移,单掌微撑扶手,整个人就俯冲下楼。
  “酷毙了!”三个瘦子看到这一幕,心中惊叹这个逼装得真棒。
  然而接下来一声惊恐的大喊让他们心中一凉。
  喊声发出的同时,紧随其后的光头瘦子来到楼梯间,他亲眼目睹了漂移兄飞扑下楼的壮举——对,就是飞扑,真真实实不加特效的飞扑!十三级阶梯共两米多的高度被矮子狂傲地无视,与水磨石地板接触的轰然巨响简直放纵不羁。
  如果不是结果太惨烈的话,这一幕必然入围中小学生年度最佳装逼奖!
  矮子趴在地上抽搐不已,光头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摔在矮子身上,疼在老子心里。不是队友太蠢,只怪对手太狠。
  凌乡明站在楼梯间的边缘,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揪住光头的衣领,对他笑了笑:“是不是很酷?”
  “不不不。”那颗亮晶晶的脑袋一边流泪一边摇摆,整个身体拼命往后凑,仿佛发了脾气的倔驴。奈何凌乡明的魔抓似乎拥有无穷的力气,一旦抓住就不会让他挣脱。
  “敢说我不酷?”凌乡明不高兴了。双手一拽一送,光头整个人拔地而起。“啊——”他惊恐地喊着,以同样的姿势往楼下趴着的矮子扑去……
  “嗨,古德阿扶特怒嗯。”凌乡明对剩下两个瘦子打招呼,彬彬有礼,笑容温暖。两人瞅了瞅楼梯转角处叠着的两条死鱼,转过来看凌乡明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草泥马……刘鹏,你特么带家伙没有?”
  “我热尼玛,老子没事带着干嘛?”
  “卧槽,卧槽——”瘦子双腿发颤,还想说什么,被凌乡明凌空一脚踹飞,撞得墙壁都是一顿,整个人贴着墙角滑下来,两腿抖了抖,目光呆滞地望着凌乡明,裤裆渐渐湿了。
  刘鹏吓得亡魂皆冒,转身就跑。凌乡明给瘫在墙角处的软蛋补上一脚,追了上去。
  “这就是暴力么?”凌乡明心里想着,“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啊。啊,我好像变得有点邪恶了……”
  在距离第三楼梯间很近的厕所拐角处追上目标,凌乡明揪住刘鹏的领子,两人速度一顿,那家伙反应十分敏捷,挣扎着就是一肘子回来,接着乱拳挥舞得像风车一样,眼神凶狠,状若疯狂。
  凌乡明被吓到了,毕竟是初次斗殴,没见识过困兽之斗,突然遇到这么强烈疯狂的反抗,谁都会吓一跳。
  刘鹏见凌乡明退了两步,被恐惧激发的狂躁顿时有了自信做依靠,整个人疯狗一样扑上来,对凌乡明拳打脚踢。一时间凌乡明措手不及,只能一边防御,一边贴着护墙后退。
  “小鬼!”刘鹏大吼,声震教学楼:“他在厕所这边!”
  “糟了!”凌乡明面色一变,不能让自己被围住。之前收拾掉那些家伙,大多是靠主动地位、偷袭战术和自己超快的反应,他并没有真实的斗殴经验,现在连一个发狂的瘦子都一时难以收拾,对方人一多,还有什么可说的?
  凌乡明一狠心,忍痛挨了两记乱拳,切入刘鹏的防守范围,一手掐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狠狠砸在墙上。刘鹏喷了一口气,精神十足的乱拳顿时软化,变成攥着凌乡明的校服。
  凌乡明举着刘鹏在墙上使劲敲打。
  一下、两下、三下!刘鹏的身体与墙壁不断发生亲密接触,他整个人站不住了,唯独双手死死攥着凌乡明的校服。
  听到三号楼梯间传来剧烈的脚步声。凌乡明有点急了,他怎么也掰不开刘鹏的手,他挥动拳头让刘鹏一次又一次地闷哼抽搐,鼻血仿佛拧开的水管,但无济于事。刘鹏的手好像涂了强力胶,校服都快扯破了,还是扯不开。
  凌乡明看到无力的刘鹏突然对他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和毒,仿佛一只捕食中受伤的凶兽。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作为受到欺负的人,仅仅是反击而已,就要被人这么理所当然地仇恨?
  他们难道不懂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吗?
  “刘鹏撑住!”
  急促的脚步响彻楼梯间,王潇珲率众降临,手握刀剑——凌乡明看着他手上那把近半米长,闪闪发亮的折刀,不由颤抖了一下。
  “你不是很会跑吗?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王潇珲狞笑着挥舞折刀,闪亮的光弧映入凌乡明眼里。
  他眨了眨眼,手脚发软。
  脚步声、辱骂声、奔走在眼前的身影、夕阳映在墙砖上的暖光,所有所有都在一刹那模糊了。仿佛突然浸入水中。刀刃划过皮肤的触感很轻很轻,像一线丝缕游吻过身体,冰冰凉凉,一点也不疼。短暂的麻木之后,身体的某个开关就打开了,温热的血液从破裂发痒的地方涌出来。
  凌乡明呆呆地看着校服被自己逐渐染红。
  教学楼顶楼的天台上,一个老者死死拽着一身校服的女孩。
  “放开我,太公!”女孩拼命挣扎,像一只误入蛛网的蝴蝶。
  “晴空,不许去。”
  老者须发皆白,身形却如青年般昂然,眉眼神情之间有种难以言说的自然自感,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高处的风吹得他鬓发飞扬,远看过去仿佛立刻就要驾鹤成仙。
  “凌家的人已经来了,你一去就会暴露身份。”老者说。
  穿着校服的女孩死死盯着五楼,她的眼中映出那个满身鲜血的男孩,脸上一片苍白和迷惘,仿佛刚从沉睡中醒来,久病不愈,又不知自己身在哪里。
  相处的一个月以来,那个自以为聪明,其实什么都不明白,连父母都没有,不得不在福利院孤独生长的傻家伙,健康、无知又骄傲着,明明只是个校园里平平凡凡的学霸而已。
  此刻他却虚弱得像一只丛林中陷入围猎的受伤幼兽。
  “他不懂修神,他留了好多血。太公你快救他。”
  施晴空要紧嘴唇,带着哭腔。
  “我说了,凌家的人已经来了。不用我们插手,那小子不会出问题的。”老者叹了口气,“他的伤都在手臂和腿上,以凌家的血脉力量,这根本不算伤害。”
  “他好可怜啊,明明和残界的普通人没有区别。”施晴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样测试他?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种事情?”
  “这是施族的命令。凌家凌武成遗留在残界的孩子,他究竟会不会修神法门,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废人,这对家族来说很重要。”老者十分严肃。
  施晴空垂着脑袋,侧脸深深藏在夕阳下昏暗阴影里,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你们其实是想要盘古神藏吧?”
  老者神色立变。
  “晴空!”天台的风中响起一声严厉的喝。
  施晴空忽然仰起头来,还要说些什么——忽然一声大喊在五楼响起。
  冰凉的秋日因为这一声发喊,空中忽然多出了许多奇怪的情绪——恐惧、哀伤、不甘、狂怒、癫狂……
  老人淡淡地望着那个男孩,点了点头:“晴空你看,凌家血脉中的野兽,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