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悔大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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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好,难得宿舍里安静一会儿。
凌乡明在桌上放好书包,脱了鞋子,爬上自己的床,静静地躺下来。
这就是他凌乡明的家。
是的,作为一个孤儿,他是本应流浪世间,庆幸被福利院收养的可怜生命。
他明白自己相比别的流浪孤儿已经足够幸运。好几个小伙伴一起玩儿,众多爷爷奶奶喜欢他怜惜他,还有吴七白这个院长老头从小到大亲孙子一般折腾他,他心怀感恩,深深为自己生长在福利院感到幸福。
但是,他同样明白,自己的社会地位是多么卑微,自己的出身在这个大千世界中是怎样脆弱。
就算他年年拿社区奖学金,一年好几次地接受社会的经济援助,都无法改变他早就确立的福利院孤儿的身份,他努力学习,循规蹈矩,每一项要求都争取优秀,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在小学界被传颂为川汤市神话小学生的荣誉,不过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现有生活所做的努力罢了。
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被人看到短处,不希望被别人因为知道自己是福利院的孩子而用有色眼光对待吧。
所以他不能考试成绩差,不能打架,不能早恋,不能违反哪怕任意一条校规,不能给任意一个老师拉自己去大训特训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来对他寻根究底,不会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家长怎么教育的?”,不会请他家长去学校。就算家长会上参加的人是吴七白这帅老头,同学们也会觉得,哦,凌乡明这家伙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嘿,他爷爷跟他长得好像,都那么帅。
凌乡明喜欢看书,书上说,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会被各种各样的规则束缚。
终于到了今天,对一个女生心动了,并且和一伙校园黑势力扯上了关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脑子里乱乱的,想着明天会发生的事,想着秦一,想着王潇珲,想着施晴空。
好累。
他晚饭也没吃,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哪怕是一向朝五晚九作息规律的凌乡明,终于也打破了自己的结界。
·
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多,醒来凌乡明发现自己连校服都没脱。
还好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否则还得挑灯夜战赶作业。这时候要是开灯,小松小虎两兄弟一定最先跳起来嚷嚷着不答应。
看了这两兄弟一眼,有点埋怨他们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害得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怀疑自己是被饿醒的。
窗外夜色迷离,星光隐约,淡薄如纱的云层在风的推助下漫漫而行,一层一层仿佛要遮蔽住宇宙无垠的奥秘。
悄然下床,打开抽屉,吃了几块奶油饼干,喝下一杯水,稍解饥饿,他取出一套练功服换上。
怎么都睡不着了,就去院子里练功吧。
步子排开,屈膝微蹲,双手轻托似举,上身挺直,眼眸半闭,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按照吴七白老头的指导,从小站桩,十年来没有一天间断,从一开始的吃力苦熬,到逐渐熟稔放松,再到后来的浑然不觉,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就这么站过来了。
两唇微开,含光内守,意念似有若无,缓缓勾动经脉中氤氲的气机。一丝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感受,缓缓地随着意念凝聚,仿佛由细丝拧成的龙须糖,越缠越厚,行走在全身的体脉通道之中。
原本气行是一道非常难以跨越的阻碍。吴老头说,正常人从小站桩,三五年就能以意念发觉经脉中的气机,只要认真练习,发觉气机并不困难。真正难关其实是凝聚。很多练功者穷尽百年也无法凭借意念凝聚起体内的气机,所以身体最多只能在健康的状态,无法更进一步达到通透。
这与武侠中所说的打通全身经脉非常神似。
就在三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清晨,凌乡明成功凝聚起第一股气机,并且难上加难地运行通过全身一周,过程中痛苦得浑身打颤,几乎两眼发黑瘫倒在地。完成一周后他再无余力,气机一散,二话不说默默地匍匐到底,在一旁玩儿卡片的小伙伴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几个人奔过来扶他,另几个叫着“大事不好啦”去找吴七白。
也就是那天,吴七白整个人都乐坏了,大掏腰包给凌乡明买了一个二十块钱的葫芦娃风筝,愣是陪他疯了一下午。
正常人一百年也做不到的事,凌乡明天纵之资,仅仅十岁就摸到了门槛。
如今三年过去,他已经能够以意运气通游全身上百转而气凝不散,且每天都有增加,数量还一次比一次多。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吴七白很高兴,身在其中的凌乡明自然更加能够体会自己的进步。
但是凌乡明没有告诉吴七白,最近他突破了。
不是行功数量上的突破,而是一种状态上的突破。就像深埋在泥土中终于冲破了地面探出头来的新芽。
体内的气机一旦经过意念触发,立刻有序不紊自动在经脉体格中运转开来,意念好像与通道若即若离,似乎仍连接在一起,又好像已经分开,只是体内的系统在自行运转。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符合对于意念上若有若无的要求,于是不再去管他为什么会这样,也不再刻意去记数气机在体内到底运行了多少转。
整个身体在练功的过程中更加轻松,不但没有一丝枯燥乏味,甚至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比起走路睡觉,还要自然通达。
知道清晨的第一缕亮光出现在远方的天际,凌乡明才意动收功。仿佛与睡觉没有太大的差别,醒来时汗水成功浸湿了身上所有的布料,同时舒泰无比。
回到宿舍时,闹钟恰好响起。不约而同,每天如此。
叫醒两只懒虫,脱光光跨进淋浴间,洗个澡,然后,去学校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吧!今天他没有等小松小虎两个拖拉鬼,由于担心被秦一抢先一步到学校去,那时位置被占住,丧失先机的情况下就会衍生出许多原本可以规避的麻烦,于是凌乡明独自一个人飞速往学校赶去。
校园里人稀稀落落的,说明时间还早得很。凌乡明松了一口气,到班上的时候,果然位置上没有人。全班都只有他一个人。
“咚”地一声把书包扔到桌上,终于完成了“反悔大作战”的第一个环节,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面对秦一时就见招拆招吧,只能这样了!
加油!凌乡明!
让人哑然失笑的是,原本一向什么事都端着架子不咸不淡的高富帅秦一,今天居然是第二个到达班上同学,华宇紧跟在后,但秦一是走进来的,华宇却是跑进来的。
凌乡明可以想象得到,秦一在教学楼下肯定是一口气跑上来中途不带喝水休息的。由此可见,秦一对于换位这件大事是多么地在意和看重。
“嘿,一帅、华宇,你们早啊!”凌乡明摆出笑脸跟两人打招呼。
秦一显然没料到自己已经起得够早,在校外岔路口下了车跟司机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个就一路狂奔上来,最后第一个夺取六班这个大碉堡者居然另有其人!是谁都没关系好吧,但为何偏偏是凌乡明这小子?
不大对劲!心中知道可能有变,脸色不由得一暗,嘴上不忘回应:“哟,乡明来得这么早?”
“对啊,早睡早起好习惯嘛。”凌乡明难得自夸一次。
“也太早了吧。”华宇气喘吁吁走到位置上,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咦,你们不是要换座位吗?”
我们换位置关你哪家亲戚的事?
凌乡明一边在心中大骂华宇这人狗拿耗子,一边说出自己编造好的说辞:“啊,是这样的。昨天不是答应换座位吗,我下午把这事情跟施晴空提了一下,结果她……的意思是,让我先不要换。次考试之后老师不是让我们各自组建两人学习互助小组吗,我跟她是一组的,换了位置就没办法互助学习了……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凌乡明很少撒谎,虽然这番话大多具备事实根据,但谁都没办法骗自己的心,凌乡明自己清楚这番话确实是临时编造出来为了用来搪塞秦一的理由。
“你这是要……反悔吗?”华宇讶然,吞吞吐吐地说。
遇到这始料未及的状况,他突然乱了套,不知道该立刻翻脸还是继续与凌乡明周旋。
“确实没办法,唉……”凌乡明赶紧摆出一副“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可恶脸孔。
“那王潇珲那边怎么解释?”秦一忍不住语气有些气恼,“他那人可不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
凌乡明抓了抓头,这正是他最苦恼的地方。
“我看要不暂时换过来?隔一段时间在说?”华宇那双眼睛一直在凌乡明和秦一之间转来转去,完全把握不准今天的外交政策。
“还是别,那样多耽搁施晴空学习啊?”凌乡明摇头说,“秦一也不想这样吧?要不然咱们先按兵不动,其实一个位置也没有多大关系啦,谁会死心眼认准这个不放呢?”
秦一、华宇两人对视一眼,再没有多说,按照原位坐下来。
没有当场翻脸。
班里陆陆续续来了同学,早读声在整栋教学楼渐次响起,渐渐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反悔大作战第二环节——拖字诀,成功!
将秦一这个不稳定因素排除,最后的矛盾只剩下王潇珲这个炸药桶。把这个问题解决,那么一切都解决了。
“Nice-to-see-you!你决定继续坐这里了吗?”
施晴空在身旁落座,满面朝气地跟他打招呼。
凌乡明看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和微微翘起的嘴角,恍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真的。让她开心就够了,就应该这样。哪怕后边的事情再难办,他也有十足的勇气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