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节 临雷池勒马

  八爷范无救的警告不可谓不严厉,但乌恩奇笑了笑,咬牙说:“老八哥,您有所不知。我虽然记不起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已日暮途穷,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今日我志在必得,请你们容我放纵这一日。”
  八爷范无救做了一个轻便的手势,于是乌恩奇带着奸佞的厉笑,坐在生死判桌之后,只等着引梦蛇用赎魂灯把慕容非的灵魂勾至黄泉。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过了大约半刻钟,那条小蛇嘶叫着飞了回来,它飘到生死判桌之前,用力一甩头,果然将慕容非的魂魄从赎魂灯里倒了出来。竹民慕容非的魂魄还在迷糊,但他的灵体却已经渐渐的变成了实体。
  慕容非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一眼望见生死判桌旁站着的七爷谢必安和八爷范无救,顿时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黑白无常!我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我死了?”
  乌恩奇拎起惊堂木,在生死判桌上重重的一拍,问道:“阉奴慕容非,你还认得我吗?”
  慕容非盯着座上的乌恩奇,差点儿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了出来。他原本就不是个硬骨头的男人,此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慕容非哆嗦着,不敢出声。乌恩奇见他那幅癞皮狗的样子,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些什么。
  乌恩奇从判桌的竹篓里提起两根生死牌,不怀好意的说:“你本是废物一样的阉人,居然也想封神永生,你还不配。你若要生,我就扔生牌,剥夺你的神格,让你至少能苟活个八年。你若仍要痴心妄想,那我就扔死牌,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受折磨。要生要死,你自己选?”
  慕容非向黄泉的地下看了看,黄泉之地下面的十八层套房里,钩挠、铁钳、绳索、刑架一样不缺,刀山、冰山、铁树、油锅都已准备就绪,更有十万鬼卒在那些可怕的刑具旁呻吟着,徘徊着,以带着些怨恨的空洞目光审视着一个个正在饱受折磨的肉体和灵魂。
  “啊!~~~”慕容非惨叫一声,吓得昏过去了。对待慕容非,乌恩奇可没什么顾忌,所以立刻就有两名骷髅拎来黄泉之水把慕容非泼醒了。
  慕容非瘫软在生死判桌前,哪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他磕头如捣蒜,哀嚎道:“阎王爷饶命啊,我要生,我要生,我不想长生,只恳求你饶我这条贱命。”
  乌恩奇微微一笑,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片甲胄,他的那身铠甲就是能剥夺神格的忌器·弃如刀。弃如刀可以幻化成各种外形,也可以化形的同时现出本貌。
  乌恩奇将弃如刀提在手上,走至慕容非的面前,提起他的脖领子,将黝黑的刀刃顺着他的咽喉插进去。慕容非惨叫着,却丝毫也不敢反抗,然而虽被钝刃割喉,慕容非却没有死,取而代之的是他头上的神之环在暗淡中消散了,而在弃如刀上的那些蔷薇花纹却闪耀出了淡淡的神光,从而不再是黝黑一团。
  乌恩奇嫌弃的推开了口吐白沫慕容非,重新坐回到生死判桌的后面,将写着“生”字的乌木牌从判桌前面扔了下去。慕容非连连叩首,乌恩奇挥了挥手,就有一只引梦蛇在慕容非的面前跳起了勾魂之舞,再一次用闪耀着猩红光芒的赎魂灯装走了他孱弱的灵魂。
  黄泉之地再一次变得寂静无声,萨齐拉、七爷谢必安和八爷范无救都沉默的望着乌恩奇,等待着他最终的决定。
  乌恩奇把忌器·弃如刀横于面前,注视着刀上的神光,面色复杂亦狰狞可怖。若以此刀刺入自己的胸膛,他便同时拥有了两个神位和一重神格,但司命却中饱私囊,以凡人之心却觊觎神之权柄,此举绝不会被诸神所宽容。
  假如乌恩奇还有昔日的记忆,他就会想起,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拥有了神格。他也许能很快就判断得出,他之所以会被死如镜的预知引诱到竹民们的营地,那根本就不是偶然。乌恩奇或许还推断得出,他之所以仍然持有着弃如刀,那是因为除了他以外,还没有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能够带着这柄刀赶赴织彩河畔。
  倘若乌恩奇在神位之上,以能够移转神格的弃如刀自刺,他从此便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大司命之神。因为他亦是神,所以他就将不能再拿起弃如刀,以太一子嗣的身份在人类的两位牧者间做出抉择。
  然而乌恩奇已经失去了记忆,所以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最重要的目标,不是带着原魔界中的人类归返故园,而是要将象征着传承的忌器·弃如刀送至凝月之乡,把它交给那位莲花化身的人类牧者。
  人总是贪心不足,利令智昏,乌恩奇亦是如此。
  乌恩奇贪婪的望着弃如刀上的神光,那刀刃已经渐渐的抵在了他的胸口处。蓦然间,他忽然觉得心中一痛,那种剧痛的感觉惊醒了乌恩奇。理由虽然不足挂齿,但乌恩奇缓缓的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刀刃,任由它与他身上的甲胄重新融成了一体。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乌恩奇感慨了一回,在心底说:“人生虽短,但波澜起伏,神途绵长,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然这司命的位置恐怕轮不到我来坐,我还是安心去找妮娜好了!对了,既然引梦蛇能勾来魂魄,我何不让它们把妮娜招过来,就在此地相见。”
  乌恩奇想罢从新坐回到生死判桌之后,伸手拿过生死簿,在心中回想起妮娜的笑容和温柔。良久以后,乌恩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翻开了生死簿。只见生死簿上写道:“某杂碎,罪大恶极,寿四十九。”
  乌恩奇盯着生死簿看了半天,挠着头暗想:“这也不是妮娜的判书呀?怎么我竟然找错人了?”
  站在判桌右侧的八爷范无救探头看了一眼,插嘴说:“代理司命,你是不是要找你非常关心的人呀?关心则乱,所以找不到的,除非你一页一页的翻,翻遍六亿三千万张判书,或许能找到你的关心之人。”
  乌恩奇气急败坏的将生死簿往案上一摔,不过生死簿会有如此的设定,倒合情合理,至少能在某种程度上避免徇私包庇以及司命不公。
  乌恩奇还在喷着粗气,但八爷范无救向生死簿上瞥了一眼,笑道:“司命大神,这家伙倒是我管辖的范围,需要把他拿过来审判吗?他的命数还未尽,但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咱们阴司的帐是最可以通融的。”
  乌恩奇盯着生死簿上的判文,这家伙既然归八爷管,那想必不是个好东西。乌恩奇这会儿心情不爽,找个恶人出出气倒也挺不错的。想罢,乌恩奇嘿嘿的冷笑,提过判官笔勾了“寿四十九”四个字,在后面写了一句话,那判文立刻变成了:某杂碎,罪大恶极,司命不爽,立刻嗝屁!
  乌恩奇将那页判书从生死簿上扯下来,递给八爷范无救,气哼哼的说:“你去把这家伙给我捉来,伙计们,准备好家伙事儿,开工!”
  黄泉之地的群蛇山呼万岁,站在乌恩奇身侧的萨齐拉打了个哆嗦,七爷谢必安依然吐着长舌头,板着一张哭丧脸,八爷范无救接过判书,抖了抖手中的镣铐,化成一道黑雾不见了踪影。
  大约只过了三分钟,八爷范无救拖着一名凶恶的男子回到了黄泉之地,他将那名被镣铐锁住了的男子往生死判桌前一推,随后就面带笑意的站回到判桌的右侧。
  乌恩奇坐在判官椅上向下观瞧,那名被捉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灵路上几乎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流浪客头目。
  乌恩奇哈哈大笑,将二郎腿蹬在生死判桌上,讥笑说:“呦,莫不是灵路活阎王吗?你睁大眼睛瞧一瞧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地方你可曾听说过?”
  被夺命无常抓过来的流浪客头目,闻言向四面张望,顿时发觉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而坐在阎罗王的尊位上的少年,正是他刚刚结下的仇人。
  流浪客头目愕然道:“怎么,你竟是阎罗王?这不可能!”
  乌恩奇笑道:“怎么不可能?你作恶多端,阎王不招你,你却劫阎王的道,还想调戏可爱的小孟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那名流浪客头目,向乌恩奇的身边看了看,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子萨齐拉果然也在场。阴曹地府里没有别的女子,唯有孟婆最善于熬汤,看来天底下对不该惹的两个家伙果然都被他招惹了。
  流浪客头目仰面大笑,咬牙切齿的说:“哈哈哈,原来老子得罪了阎王!那又怎样?老子杀过人,吃过人,玩够了女人,这辈子早就够本了。老子还怕你不成?来来来,你们有什么手段,尽情招呼过来,咱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乌恩奇讥笑道:“够本了?你做的那点坏事算个狗屁!你就像是个乞丐,在树荫下吃了块馊肉,还以为自己享过齐天之福。呸,我都不屑于笑话你。反正我今儿不爽,正好那你开刀。伙计们,这家伙按律该怎么处置?”
  不待引梦蛇们回答,乌恩奇拍手道:“算了,不用按律了,太麻烦。把他给我裹上面包糠,扔进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