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小爷,怜容来了

  场面上,反倒替筑南王求情的人多起来。
  借口不一而论,但主要方向都是,央帝你要言出必行啊!
  央帝,你答应了不杀自己的弟弟,怎么能才过二十年,又要杀了呢?
  这个时候宫婉婷出现了。
  宫皇后的话,当然是作为后宫闲话传到央帝耳朵里的。
  筑南王年岁渐长,一直留在外乡也挺可怜的。
  不如,就软禁在皇城中吧。
  那苍筑关谁守呢?
  他儿子大了呀!他儿子去守。
  可是他儿子没有爵位,三代之内不得封官加爵。
  那就派一个皇子陪他去。
  谁,就很关键了。
  太强势的,怕在外头私自养兵。
  母妃显赫的,肯定不愿意把儿子送出去。
  这等于是流放边关了。
  那……宫皇后眼波流转,有一个人正合适。
  六皇子,谡毕渊。
  懦弱,胆小,毫无建树。
  年龄也与司幻莲相当。
  母妃毫无力量,也没有钱,不可能在外面私自养兵。
  难得这次央帝与皇后一拍即合。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司幻莲“哈”了一声,
  轰然倒地。
  他累了。
  自从回到皇城,他就再也没有合过眼。
  鸿亦和复霖深夜来带筑南王入宫受审的时候,他并没有入宫。
  因为鸿亦说,父皇交待,这次并非公开受审。
  也就是,不能为外人道。
  司幻莲站立在宫墙之外,却不肯走进去。
  他没有办法预测央帝会怎样审问父亲。
  会宣布怎样的结果。
  他整个内心,就像蒸笼上的馒头,蓬发起来,却被皮子包着。
  随时要裂开的趋势。
  沧海每天每天守在他的身边,把百里小公子带来劝他。
  明月说,你好歹先跟我回去,洗漱,更衣,休息。
  司幻莲并不理他。
  从小到大,司幻莲都是谨慎、小心、收敛的人。
  没有给过谁脸色,纨绔也不过是顺应着其他人的表面上。
  其实他怂忍的很。
  但是这一次,父亲生死危难关头,他放任自己任性一回。
  他谁都不想理睬。
  谁都不要。
  只求父亲能够平安。
  只要央帝肯放过父亲,他做牛做马,哪怕来世依然做牛做马,也是乐意的。
  央帝说,老太后年迈了,想儿子了,筑南王就留在皇都吧。
  央帝说,莲儿大了,懂事了,这次援战听说打的不错,去替父受苍筑吧。
  司幻莲内心一阵欣喜,向着皇宫的方向,向着央帝宫殿的方向,就跪了下来。
  随即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姑娘手里捏着温热的帕子,温婉的盯着他看。
  司幻莲揉着发胀的脑袋。
  她是谁?
  她不是陌生人。
  他认得她!
  可是,却记不清了。
  “奴婢怜容,小爷可还记得?”
  怜容?怜容。
  哦,是她!
  怜容是歌舞坊的卖唱女,歌声委婉,舞姿摇曳,不可复说的轻盈。
  司幻莲是随着几个猎马场的王孙公子去的,怜容性冷而傲,不肯接酒。
  坊间老板大动干戈,要将怜容扔入冰封的望月湖。
  随着噗通一声,怜容径直沉了下去。
  沉着沉着,她笑了出来。
  匆匆忙忙人世间走一遭,不过如此。
  可是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硬生生将她托出了冰面。
  就是司小爷,司幻莲。
  “那样一副好嗓子,冻坏了可惜。喝点姜茶,暖一暖。”
  那之后,她便再没有见到他来。
  后来打听了,他是皇宫中的司小爷,是苍城筑南王的独子。
  是一个毫无名分的王公贵族。
  怜容仿佛见到了曙光,人世间,头一遭的向阳。
  他毫无身份,她亦是如此。
  她的世界,他能懂得。
  于是兜兜转转想要找着他,想要伺候他。
  哪怕他不要她,在他身边做个提鞋的也好。
  他喝醉了酒,在街上走,走着走着,倒了下去。
  她匆忙的奔上去扶起他。
  却不料被他反手一把压住,咽喉被锁,几乎透不过气来。
  “小、小爷……是我!”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是怜容啊,小爷……”
  那副眉眼,有些像一个人。
  那个人,犹然稚弱,可是一旦长开必定倾国倾城。
  他想象着。
  嘴角微微挂起一丝微笑。
  “怜容?跟着我做什么。”
  “我要做小爷的人!”
  “啊?”
  她能打,她会点拳脚功夫。
  可是与男子比起来,自然差了不止一头。
  她聪慧,吟诗作赋,歌舞女子中难得会识字的。
  她倒是一个,怪不得坊间老板尤其珍重她。
  直到她忤逆了老板的好意,彻底得罪了老板。
  “你不像是……”潦倒人家出身。
  怜容本是书生之女,来自外乡。
  本来,母亲织布,父亲办学,生活拮据倒也无余。
  然而父亲一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说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北央世袭制度猖獗,考取功名,也不过挂一个高等书生的闲头。
  光宗耀祖,简直不可能。
  父亲一走,母亲为了养家糊口,受尽磨难积劳成疾抑郁而终。
  怜容只得孤身前来皇都投靠父亲。
  原来父亲在皇都中并没有发愤图强埋头读书。
  而是因为厌倦了办学教书的困苦,厌倦了没有尽头的贫穷。
  也厌倦了毫无希望的家庭。
  他流浪为生,坑蒙拐骗。
  仗着识字懂文,装瞎子算命骗人。
  后来被打瘸了腿。
  见到怜容简直就是见到了心头苗。
  不出一天就把她卖了。
  怜容天赋颇高,学唱学舞都有模有样。
  她也愿意学,以为学会了有一技傍身。
  然而,现实残酷而冰冷。
  就像她沉下去的那潭望月水。
  直到被那双手抓住……
  “小爷,你可以不要我,但请容我跟在你的身边。哪怕是影子。”
  “你有地方去么?”
  “没、没有。”
  “你跟着我的日子都住在哪里?”
  北央皇城无乞者。
  并不是说北央已经多么的富庶,不存在乞丐了。
  而是淮阴以北太过严寒,没有一个地方避雪取暖,
  根本活不下来!
  他把身上的袍子扔到了她的肩膀上。
  “跟我来。”
  百里明月怪叫,“我府上又不是慈善堂!”
  “那人你收不收?”
  “收。这么好看的人儿,我养着也乐意。”
  “呵。”
  这个怜容,便是被他硬丢给百里明月的怜容。
  “是怜容啊……”
  “嗯。小爷回来了,怜容来伺候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