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夺城

  “可是很喜欢哥哥送来的衣服,上面有哥哥的味道。”
  “……”味道?
  是了。猎杀的味道。
  北央的男子都擅骑射,身上终年血腥味弥漫。
  他送她的裘氅,亦是现猎的活物剥皮而制,留着猎物的肃杀之气。
  “小音,还记得你是哪里来的么?”
  她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她会选择摇头,因为摇头可以表达很多意思。
  不是。
  不对。
  不可以。
  不知道。
  “如果你有来的地方,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凡音上前了半步,从偌大的袖口里伸出了柔软的手指。
  拽住了他的衣袍下摆,一如三年之前。
  “哥哥,你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而是无法再保护你。小音,苍城大战将至,跑,快跑!”
  ……
  ……
  跑!快跑啊……快跑啊!小姐——
  那一刻,历历在目。
  仿佛永远都会历历在目。
  凡音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凌冽的寒气窜入,呛的咳了起来。
  她的体质并不适合于北央。
  哪怕沐隐娘穷尽了所能,虽然治好了她大部分的伤,可是身体的羸弱是无法根治的。
  沐隐娘对她说过,若有机会,离开北央吧,这儿并不是适合你。
  可是,她无法离开啊。
  这里有待她好的人,护她温暖的人,有救她性命之人。
  他们统统都在这里水深火热,她怎么忍心一走了之。
  “我不会走的。除了这里,除了苍城,我哪里都不会去!”
  “小音……”
  “哥哥~求你了,别赶我走!别赶小音走,小音离开了苍城,就没有家了……”
  他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心,一刻间柔软了下来。
  啊,对啊,她是个孤儿。
  他在冰天雪地里捡回了她,她还能去哪儿呢。
  没了苍城,她就没有了家。
  没了苍城,千千万的百姓都没了家。
  这是他们筑南王府一家人欠他们的!
  筑南王府人欠全天下一个苍城?
  为何,父亲的性命就要与苍筑关捆绑在一起?!
  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不服!他司幻莲不服!
  可是没了苍城,那些百姓怎么办?
  母亲在鬼择多铎的手中。
  可是没了苍城,多少的孩子要流离失所,失去家园,甚至失去父母。
  “小爷,你在想什么。你的表情……好可怕。”
  “我在想,明天就与谢将领一起攻城,将那几只鬼部蛮夷,一只一只的丢出去!苍城,苍筑关,是北央的,永远都是北央子民的!”
  “那我回去,与师父他们联络一下?”
  “请泊涯先生,务必照顾好我父亲,恳求他。”
  泊涯肯定是不会管筑南王死活的,事实上,他连苍城能不能保住都毫不关心。
  他此刻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向皇城的总门回报,沐隐娘被西荒部落的人给囚了这件事。
  至今生死未明。
  对方只挂出了臧婆的尸体。
  却只字未提与臧婆同行的另外两个人。
  大忌啊!
  “小音。”
  凡音转身准备撤离之际,司幻莲喊住了她。
  “记住,无论母亲将你训练作了什么,你永远都是你,不要做违背心意的事。”
  “我记住了,哥哥。”
  她又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十分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离开苍城,也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的家人!”
  说完仿佛在自己认可自己,郑重的一点头,才继续向来时的方向回去。
  小音。如果,我不是筑南王之子,我不是一降生就注定了一无所有的人,我一定能好好疼你,比亲哥哥更爱护你,保护你。
  可是,可是……眼下我并做不到啊!
  但是,我依然还是会竭尽所能,守护你,就像守护我的家人,父母,和苍城。
  ……
  ……
  那一天,意外的暖阳明媚。
  北央,终年罕见的阳光露出了头。
  带着一丝丝的调皮,若隐若现。
  晨间第一缕阳光洒下。
  谢思桐手中剑宇落地。
  冲呀——
  冲呀——
  冲呀——
  区区数千人,毅然迸发出上万人的磅礴之势。
  在城墙里头的是同胞,是百姓,是子民。
  我欲吾血祭轩辕,
  轩辕不破城墙立。
  金戈铁马踏城头,
  唯有北央军镇魂!
  冲呀!!!!!
  城楼上,尸体如箭雨般扑簌簌落下。
  砸在底下爬云梯而上的北央军头上、脸上、身上。
  但是依然无法阻止北央军势如破竹的凶悍。
  沧海早已清点过数目,鬼部留守在城内的余部也不过千人。
  虽然以守待攻,占据优势。
  可,城是北央的,人是北央的。
  只要听到了北央军的号角,看到了北央军的旗帜。
  北央的人,一定会众心齐力,这,就是北央人。
  留在城内的鬼部军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弥荼镜王的安排来吧!
  一把火,烧个苍城,干干净净!
  东面的火,起了。
  西面的火,起了。
  然而南面,北面,火势始终未起。
  怎么回事?!!!
  鬼部的将领急了。
  眼看,底下的北央军就要上城楼了。
  原本手中还握有筑南王这颗废旗。
  天底下没有人不知道,筑南王这条老命就是拴在苍筑关上的。
  苍筑关破了,他等于命就没了。
  鬼部倒还给央帝老儿行了个方便。
  央帝或许还会出于同胞情谊,不好意思下手诛杀筑南王府满门。
  鬼部给帮忙一把火烧了,免了央老儿纠结。
  但这个筑南王好歹是央老儿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贱命多少值几分。
  说不定还能借脱筑南王的狗命,换一个间隙逃回去。
  可人丢了。
  眼下只剩下与北央军死磕到底这一条路了。
  “杀了!杀了!凡是非我族类,统统都杀了!杀完了丢下去,让他们踏着自己同胞的尸体往上爬!”
  “统领!南北两头的火势到现在还没起来,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没烧起来,要么就是人死了,要么还是人死了。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给我死守住!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让他们入城。要让他们心高气傲的北央军看看,我们西荒十三部,我们鬼面黑煞部落,才是天下真正的战神!”
  “是!!!”
  “守住——”
  ……
  ……
  战争的意义在哪里?
  很多史学家说,在它对于后世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