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次选择 8

  即便警察没有直接证据，他照样脱不了嫌疑，更何况他的确杀了人，手法又那么娴熟狠厉。
  萧强不怪警察，他只怪命。
  面对这样的上帝，他也无能为力，但一直被扣押在警局也不是办法，迟早警察会联系复鑫公司的法务、作为公司董事长的林复鑫肯定也会知道，毕竟，李世杰不是普通员工，涉及的事情也不是小事。
  “特么的！”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待三个多小时，坐立不安的萧强，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如果林复鑫真是车祸的幕后黑手，那我肯定是出不去了，之前弄到的证据本来就有瑕疵，加上现在的境况，估计谁都不会信吧！”
  “特么的！特么的！”
  他拼命摇晃着审讯椅，发泄心中的不甘。
  “萧强，你还是把‘老警察’说出来，他或许能证明你的清白，也不至于让林家人知道。”
  “不，世杰，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但我不能言而无信，将一个帮助我的好人拖下水！”
  “萧强，你时日无多，居然还想着别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对，这是我的信念！”
  “你的信念？哈哈，真是好笑，你用的是我李世杰的身体，你还说什么你的信念”
  萧强拼命摇头，大声吼叫起来：“不，你别再说了，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
  “你们放开我！我是无辜的！”
  “放我出去！”
  他对着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歇斯底里地叫着，他用力跺脚，将脚上的锁链“当当当”的击在地砖上。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几分钟过去了，依然没人理睬他。
  他开始绝望了，但内心不甘和愤怒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咚”
  审讯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门后的把手重重撞击在墙上。
  萧强抬头看去，推门进来的是张斌，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李世杰，你可以走了！”
  萧强不知真假，只是怔怔地看着张斌。
  这时，从门口走进两人。
  一个是穿着制服的刑警队队长王远，另外一个男人穿西装打领带。
  穿西装的男人看到萧强，伸出大拇指，张斌扭头看到，脸变得更加阴沉了，他走近西装男。
  “陈律师，办妥手续你就可以带他走了，我还有其他事处理，先走一步。”
  被称为陈律师的男人，微笑着点头，目送张斌走出审讯室。
  王远拿钥匙打开审讯椅上的锁，又解了萧强脚上的锁链。
  “李世杰，签字画押后，你就可以和陈律师走了，但你只能留在西茄市，手机24小时开机，随传随到！”
  “知道，谢谢王队了！”
  萧强念头看了眼陈律师，虽然并不认识对方，但也能猜到他大概就是公司法务部的人。
  签字，按完手印，他和陈律师离开市公安局。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
  萧强跟着向陈律师向公安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心中全是疑问。
  “陈律师，我的事，林董应该知道了吧？”
  “呃，其实林董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本想亲自过来接你，但你应该清楚，他如果出现在公安局，影响不好，所以我没让他来。”
  “嗯，那”
  陈律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抢先回复道：“李总，你放心，全公司，除了林董和我，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事。”
  “嗯，多谢！”
  “哎，李总，你怎么和我客气，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再说这几年你对我的关照，你遇到事，我第一个冲在前面。”
  萧强微微点头，不想再客气，以李世杰的地位和能力，实在没有必要对下属说什么客气话，说不定李世杰的复仇计划里，就有陈律师的份。
  现在，他并没心思，也没时间去探究李世杰复仇计划的细节，他只想把两起车祸案查清，拿到证据，至于要怎么处置他们，他还没想法。
  “陈律师，时间不早，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坐车回去。”萧强不想和陈律师有过多交流，以避免泄露他失忆的事。
  “李总，要不你开我车？”
  “不了，打车也很方便，再说，我一身血迹，不要把你车弄脏了。”
  “呀，差点忘了，林董让我带衣服来了。”
  说完，陈律师跑向不远处的汽车，萧强跟过去，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这林复鑫究竟什么意思？
  “李总，上车换衣服吧。”
  萧强轻轻摇头，脱下衬衫，换上林复鑫让陈律师带来的休闲T恤衫。
  “好了，陈律师，我先走了！”他拿着脏衣服，径自往街道走去。
  “李总，我送你回去吧！”陈律师在身后叫道。
  萧强伸出左手，摇摇，快步走上人行道
  这个点，是西茄市最堵的时候，出租车走走停停，司机耐烦地敲打着放下，嘴里骂骂咧咧，这打乱了萧强的思维。
  从皮夹抽出仅剩的一张100元，扔在仪表盘上后，他开门下了车。
  萧强不想听别人的抱怨，对他来说，如果堵个车都要叫得目赤耳红的话，那这两天，他的脑瘤不知道要爆多少回了。
  穿过堵在路上的汽车，他走上马路，重新梳理下午的事。
  下午，碰到的那两个劫匪，百分百是昨天中午他在汉堡店用餐时隔在他和女孩中间的两人，而他昨天居然在另外一家汉堡店也见到了那个女孩。
  不得不说，这两件事这太巧合。
  但也可能仅仅是巧合，这没理由是林复鑫或梁英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因为实在没这个必要，再说，他的的确确看到武装押运车里的尸体是真实的，新鲜的，而其中一个被面具男枪杀的内应就死在他面前。
  胸口两个枪眼，咕噜噜直冒血，临死前抽动的身躯，那绝对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对，还有他亲手杀掉的那个劫匪，面具男。
  头部血管的跳动，匕首切开喉管时刀锋反馈回来的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加上腹部那一刀，他能确认，那是人，活人，不是拍摄现场的道具。
  萧强搓着手，想到自己杀人的那幕，既兴奋，又紧张，还有少许的内疚。
  他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这一切是意外，那为什么林复鑫要保释我？”
  “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李世杰的身份？车祸也和他无关？”
  “不，萧强，你太单纯了，不要被表象迷惑，是不是他的一件衣服让你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没有，世杰，我不是那样的人！”
  “萧强，你有没有想过，林复鑫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避免造成负面影响，从而损害了公司的声誉，你想想：全省最大的广告公司，同时也是上市公司的CEO成了抢劫案中的嫌疑人，会怎么样？这个消息要是爆出去，复鑫广告的市值可能会缩水几十亿，甚至上百亿！”
  “世杰，我知道，从我正式成为你的司机天起，你就告诉过我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我一直谨言慎行！”
  “所以，不要把别人想太好！”
  “不！我不这么想！如果他知道你要复仇，为何要救你？现在救你，以后损失岂不是更大？”
  “萧强，你变了，你是不是不想为我，不想为你自己报仇了！？”
  “不，我没有！”
  “你就是变了，你现在有钱了，有势了，也得到林若雨了，所以你才不想管什么案子，你认贼作父！”
  “不”
  萧强双手抱头，揪着头发，疯了似的往前冲去，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让出一条道。
  他一路狂奔，直到再也抬不起双腿。
  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感觉喉咙里都要冒出烟了。这时，他才想起，一整个下午，他滴水未进。
  坐着，恢复一些气力后，他起身去找商店买水。
  “呃，我怎么来这了？”
  看到不远处“幸福新村”的大门，萧强非常惊诧。
  “看来，我还是不能完全忘记她，也好，上楼看看那300万也好！”
  走了两步，他禁不住嗤笑起来。
  “是用我的命换来的300万，看看总不犯法吧！？”
  昨夜雷雨中，萧强留下的那根绳索给小区带来了很大恐慌，和小区保安沟通了很久，扣留下身份证，他才获准进入小区。
  按下一楼大门的密码，乘坐电梯，很开就到了张念馨所在的楼层，1102房。
  按下门铃，等了几秒，没人来开门。
  又按了一次，还是没人。
  “啪啪啪”
  他用力拍打大门，今天是周二，照理说这个点张念馨应该回来了，她公司离的不远，步行几分钟就能到。
  但，依然没人来开门。
  幸亏，他还记得智能锁的密码。
  开门，亮灯，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门口一片狼藉，好几双女鞋横七竖八地躺在鞋柜边的地板上，客厅的地上也丢了很多杂物，什么瓶瓶罐罐、杂志、没吃完的零食等等。
  “呵，走的真快！”
  萧强走过客厅，进入卧室，不禁触景生情，心中难过起来。
  往日美好与激情历历在目。
  他明明记得出车祸前的那个周末，他还和她在这张床上含情脉脉地对视，互诉衷肠，但他总觉得这一切恍如隔世，过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因为自己，重生了缘故吧！
  这么想着，他往里走了两步，昨晚，张念馨就是在这张床上挥洒那300万现金的。
  那兴奋的、漂亮的脸，美妙的身段，现在想来，让萧强感到恶心。
  “张念馨，你真可笑，你急着摆脱和我关联的东西，可你为什么又要拿那300万？”
  他飞起一脚，踢开地上的被子。
  “无耻！那300万可是用我的命换来的！”
  他刚想走，却发现被他踢开的被子上有一张百元大钞，崭新的，只带了一些灰尘。
  “呸！”
  萧强转身走出卧室，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捡起那100元：这是他的命换来的，不能浪费，何况他的皮夹里也没现金了
  按下指纹，推开门。
  杰西卡像昨天一样站在门口，用力摇着尾巴表示欢迎，萧强俯身挠挠她的脖颈和下巴。
  “唉，杰西卡，她还不如你！”
  杰西卡听懂了似的，喉咙口发出呜呜声，他笑笑，走去厨房拿狗粮。
  洗漱完，坐上沙发，杰西卡跳了上来，头趴在他腿上，他摸着杰西卡的头，再次陷入思考。
  今天林复鑫的表现实在让他意外。
  如果林复鑫知道世杰找他复仇，那今天他真的没必要派人去保释他，因为即便世杰被捕的消息传到股票市场，导致复鑫股价的暴跌，也总好过保释他，因为终归有那么一天，世杰会公布出林复鑫当年肇事逃逸的丑事，到时加上他的复仇计划，复鑫广告公司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而且，现在即便没有世杰，在林若雨的主持下，复鑫广告一样可以平稳地运作下去。
  所以，林复鑫绝没有理由帮世杰。
  那为什么他还要帮世杰呢？
  理由只剩下一个：林复鑫根本就不知道李世杰的身份！
  此刻，萧强回想昨天中午，林复鑫在饭局上的表现，终于相信，那是出自他的真心：他真的很赏识李世杰，也乐见李世杰成为他的女婿。
  “这么说，若雨也是真心喜欢世杰喽？”
  想到下午上班时，林若雨从他手上抢过黑咖啡，去换白开水时的情景，萧强心里既感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是怎么了，现在还想什么儿女情长！”
  他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把心思拉回案件。
  “要是这么分析的话，那上周五的车祸就是梁英一人策划的，只是她的目的究竟是我还是世杰呢？又或者两人都是她的目标？”
  “萧强，你怎么又开始纠结这些细节了！”
  “世杰，你怎么又出现了？我不想听你说话！我是萧强，我就是我！”
  萧强闭眼，不再说话。
  他知道那个和他说话的李世杰就是他自己，但每次在他犹豫，或者想不通案情时，他就会情不自禁以世杰口吻质问自己。
  或许这就是灵魂附体的副作用。
  “世杰，你放心，案件我会继续查，两起车祸我都会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