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为3

  萧屿言说的语速像一抹稀释在水里的糖,若有似无的馨香甜腻从耳朵尖弥散进心脏底,其实江虚辰听不大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好笑的事,只是沉醉在他林籁泉韵般的迷人嗓音里,偷偷的做着一些迷离的幻梦。
  他喜欢着萧屿的一切,无论是清俊的侧颜还是秀美的背影,都是他反复斟思的画卷。
  萧屿说完了他在山下的见闻,将缱绻的目光从鬓间锁定在了秀白的脖颈处,那里一点嫣红的吻痕格外刺目,像一块烙铁的伤疤横亘在萧屿柔软的心上,他的心底倏尔咕嘟咕嘟的冒出了酸涩的泡泡,腐蚀而灼痛了他发着颤音的喉咙。
  “你的脖子怎么了?”
  江虚辰听到萧屿问起脖子,神情稍稍怔愣了一下,随即便慌乱的抬手覆上,尴尬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他羞于启齿昨夜的遭遇,只能寄希望蒙混过关。
  然而萧屿却不打算做个糊涂人,他伸手握住江虚辰的手腕,轻柔的拉了开,目光幽沉的注视着那枚略显青紫的施虐痕迹,疼惜道:“很疼吧!”
  “不疼!过几日便好了!”江虚辰抬起头来,怯生生的望了萧屿一眼,便将视线快速的游移了出去。
  粗粝的指尖轻轻的拂过那瓷白细腻的皮肤,说道:“是靖无月对吗?他又偷上翠微山纠缠你了。”
  江虚辰仿佛被揪住尾巴的猫咪,全身的筋骨血肉都僵成了一块铁板。
  这靖无月已经被逐出师门,若再被人知晓私上翠微山,可就不是废其修为这么简单的惩罚了,他不忍这个一手带大的师弟因此丧命,是以处处维护,小心安抚。
  但他的安抚似乎给了这个偏执的师弟错觉,竟让他生出痴缠畸恋,以往碍于同门情谊还有所收敛,如今却丧心病狂的更加肆无忌惮,昨夜若不是一名师弟捧书求教,只怕他早已被靖无月吞吃入腹玷污蹂躏。
  脑中只回想了一瞬靖无月如豺狼般的眼神,就让江虚辰忍不住的剧烈颤抖,他惊恐而夸张的从萧屿的掌下退避而出,连连后退了数步,远远的立在一旁煞白着俊容,躲闪的凤眸不安的乱转着,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可他控制不住,他只要一想到靖无月的行径,就连萧屿的触碰都会使他产生无边的恐惧。
  而这些反常落在萧屿的眼中,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证,他坚信靖无月这个畜生一定侵犯了江虚辰,不然他不会这般的惊慌失措。
  他大步而急迫的冲到江虚辰的面前,捧起那张冰凉发颤的脸颊。他抽动的眉眼间满是锥心的疼,噎着沙哑的喉咙,痛心疾首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还是人吗?”
  江虚辰惶然而木讷的看着萧屿在自己跟前落泪,那双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从九天之上坠下了凡尘,流溢的泽光之上蒙了一层忧郁的尘埃。
  他知道萧屿误会了,忙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把我怎么样,就是缠闹的过分了点,不是有心的。”
  萧屿捧着他脸颊的双手蓦的凝滞,凄然的双目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是不是等到他真的糟践了你,你才能明白他有多恶劣!”
  “不是的!”江虚辰握住他的手,说道:“他就是孤苦伶仃的日子过怕了,才会抓紧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本质不是坏的,我们”
  “够了!”萧屿猛然推开了江虚辰,垂落的指缝间淬着一抹薄薄的嫣红,“你们,你们!自从你把这个畜生带进了听雨阁,你有过一天好好跟我说话吗?他像条狗一样日日夜夜的尾随在你身后,霸道蛮横的不许任何人接近于你,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恃宠而骄,你却当他是孩子心性,如今他撒野都撒到你身上去了,你还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嘛!”
  萧屿怒红了眼眶,他分不清自己是嫉妒还是恼恨,是担忧还是失望,总知无数的情愫汇聚成一捧烈火,将他的理智淬烧的四分五裂。
  江虚辰被怼的哑口无言,就算他是个混沌未开的傻子,朝夕相处的细节也能察觉靖无月的心思,可他不忍拒绝,亦不忍心伤害。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已将靖无月与萧屿摆在了持平的位置上,他希望三人岁月静好,情谊绵长,可他夹在两个人炙忱的情感中间又不知如何是好。
  无论他偏袒了哪一个,都是在对方的心上插刀子。
  萧屿见江虚辰迟迟不开口,嫉妒的火焰便越燃越旺,他噙着薄泪的眼眸滚着心死的极哀,仰着头颅边叹边笑,“你在乎他,你喜欢他,你甚至可以允许他碰你!”
  他越是强颜欢笑,便越是嫉妒的发疯发狂,他将眼中的泪水尽数熬干,淬上茫茫无际的弑杀凶狠,他逐字逐句的切齿发誓道:“我非杀了他不可!”
  萧屿周身的戾气仿佛飓风中心的暴眼,绞的江虚辰支离破碎,他几乎是不解思索的卑微了骨头,攥住即将离去的白色衣袂,哀求道:“放过他!”
  萧屿本就濒临了爆发的边缘,而江虚辰却不知死活的做了推手,是以这个平日里风趣幽默,善解人意的俊秀师兄骤然豹变,他怒目切齿的回应道:“不可能!”
  他恶狠狠的抽回攥在江虚辰手里的袖子,愤懑的啸叫着,“我得不到,他也别想独吞!”
  “萧屿!”江虚辰终于捡拾起了散落的傲骨,将它们一根一根的拼接上身,“你若杀了他,我就恨你一辈子!”
  “呵!”萧屿嗤笑道,“恨我一辈子?”
  江虚辰终是执起了尖刀剜进了萧屿的心口,他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由怨戾变得颓丧,再有悲颓丧转变为阴鸷,退尽了血色的俊容仿佛带上了一张恶鬼的面具,他阴煞着,煎熬着,无不狎昵的暴虐着,他一步一步的逼视着高傲的江虚辰,逼着他节节后退进苍翠的密林之中,抵靠在光滑青涩的碧竹上。
  江虚辰强装的傲然,再一次慢慢的碎落,他在萧屿凶狠的眸光里,看到了惶惶无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