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为

  冲进这片雪海香风里,萧屿的脑子都是僵硬的,他只想逃跑,逃的越远越好,他要将这些痴言都随水流走,将这些绮念都化为春风,然后快速的流逝掉,飘散掉。
  他怕,他怕被察觉而嫌弃,被嫌弃而拒绝,被拒绝而生不如死!
  江虚辰已经成了他吊命的良药,若就此失去,只怕肝肠寸断,身死魂难消。
  连日来的心郁难解,早已耗费了他诸多的心血,是以他的脚步是踉跄的,视线是虚晃的,挺拔的身姿也不如以往矫健,带着满满的疲累与沉沉的灰炝。
  他还没有跑出多远,便被紧随而来的江虚辰追上,僵硬的肩膀被他凝脂似玉的手指攀住,霎时如春水流过坚冰,潺潺融化了骨肉血液里的不安与惶恐。
  萧屿立在那里,背着身子不敢回头,他感知着江虚辰透过手掌传来的温度,嗅着风中弥散着花香与冷香的绵腻,恍惚间脑海里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击碎了。
  “你跑什么?”江虚辰冰冷的质问着。
  他的发丝凌乱的拂着面颊,本就随意束起的马尾,因跑动而松散的坠在脑后,一双凤目尖锐而沉炙,仿佛要看穿萧屿颓废的身子骨,瞧进怯懦的魂灵里面去。
  萧屿无力而恹恹的回答道:“我想去小解!”
  江虚辰:“”
  萧屿不知该怎么回答,搜肠刮肚了半晌只能想到这么个落拓而蹩脚的理由,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说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下一句了。
  江虚辰松开了牵制的手指,语气略有尬然道:“快去,快回!”
  “哦!”萧屿得了自由,简直跑的比兔子还快,只见他刹若流星,蓝衣似箭,窜进不远处的竹林间,消失不见了。
  江虚辰望着那隐没在苍翠之间的蓝影,心底竟升起了一股落荒而逃的感觉。
  而萧屿就是落荒而逃了,他扶着胸口倚靠在潮湿的围墙上,脚下是厚重的枯枝败叶,四周是鲜竹的青涩,这里是竹林的最深处,没有外人也没有虫鸣,只有幽风穿林,竹影飒飒。但他就是得不到片刻安宁,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像破了箭的弓弦,铮鸣的振聋发聩,震颤的丢盔弃甲!
  他躲藏在这里,捧着惴惴不安的心脏,煎熬而踌躇着不敢迈出一步。眸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缝隙,心惊胆战的打量着月下谪仙般的江虚辰,生怕他等不下去走过来寻自己。
  就这样过了须臾,珠规玉矩的江虚辰终是耗完了等人的耐心,顺着萧屿跑过的路线,广袖翩翩踏月而来。
  贼眉鼠眼的萧屿,瞧见江虚辰动了,霎时魂都飞了,扒着墙粉簌簌的围壁,驱动着不争气的腿脚战战兢兢的挪动着,他屏住呼吸长腿慢抬轻放,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最好是让虚辰以为自己溜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江虚辰渡到竹林的边缘,非但没有驻足询问,反而直接走了进来,洁白的靴子踩踏在枯黄的竹枝上,噼啵的声响好像燃烧的木柴火星飞溅,烫的萧屿眉毛一抽一抽的。
  江虚辰仿佛生就了一双暗夜视物的豹目,准确无误的朝着退避横挪的萧屿靠近,素冷清隽的气场似高倾壁立的风雪,呼啸而来满是刮骨刺心的凛冽。
  萧屿从未如此刻这般软的像条虫,他明明身量比江虚辰高,身材比之他来要伟岸有力,但就是在他愈来愈近的气场下龟缩了一截,像个没出息的废物,畏缩在地不敢直视他逼疚的凤眸。
  “解好了?”江虚辰依旧冰冷的质问道。
  萧屿努力将自己窘迫的脸隐藏在黑暗处,慌乱而急促的点着头。
  “你哑巴了?”
  萧屿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狠狠的摇了摇头,但想了想还是要点头的,可扬起头来却陡然梗在那里,他的下巴被江虚辰珏白的手指捏住,狎昵的抬起来迫使他仰在那里,不能再继续低下去了。
  萧屿心慌的更加厉害,他故作镇定的游离着视线,就是不肯聚焦在江虚辰的身上。
  “你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面对我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江虚辰很想发火,是以的他的语气很是不佳,嘲讽的意味如冒着酸味的泡泡,咕嘟咕嘟的沸反盈天。
  萧屿将视线锁定在一株生的歪斜的碧竹上,淡淡的说道:“我那不是喝多了,说胡话嘛!现在酒醒了,也该知道好赖了嘛!”
  江虚辰今天的耐心很是有限,他不想故作圈子绕着心性玩,是以开门见山,直捣黄龙,“你喜欢我是吧!”
  萧屿故作镇定的面容霎时寂如苍雪,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急速的坠回胸膛,强烈的空落感攥疼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血淋淋的被刨出来,盛放在自己面前,是被珍藏还是被唾弃,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请君品评,是炒是炖是蒸是炸,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萧屿心慌的要死,是既想承认又不敢承认,他就像个即将被凌迟的囚犯,磨刀霍霍的前奏总是比刀子割肉还要来的恐怖。他觉得自己要完了,今夜就是最终的生死审判,没有退路了。
  江虚辰见他迟迟不肯回答,心下已经了然。萧屿总是在事实面前不善于狡辩,当心思被猜中的时候,往往用沉默代替默认。
  “是!我是喜欢你!”萧屿说道:“我不仅喜欢你,我还想睡你!我都渴了几辈子了,要不你今夜就从了我吧!”
  萧屿转过眼来,渴望而热烈的注视着江虚辰,那封存已久的执念终是冲破了咒印的桎梏逃逸而出,挤走了本体的忐忑懦弱,赤裸大胆的表露着狎昵的心迹。
  江虚辰:“”
  江虚辰被这句浮花浪蕊的秽语定住了心神,连捏着萧屿的手指反被他握住都不曾察觉,直到指尖传来湿热的触感,才激回了他出走的魂魄。
  而萧屿此刻正轻浮的吮吸着江虚辰莹润的指尖,将食指与中指一并含纳在口中,粗糙的舌尖顺着指缝间来回舔舐着,邪魅而赤忱的眼眸火辣滚烫,视线仿佛燃在油上的火焰,顺着指尖窜上了江虚辰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