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截5

  “这这是!”有人骇到舌头打结,湿汗滑腻的手掌差点握不住冰冷的长剑。
  “怎么会?这也这也太大了吧!”
  予杀十二人面面相觑,惊惶万状,下意识的腿脚不稳,连后退的步伐都显的软弱无力,十一双求助的双眸齐齐投射在为首之人的脸上,盯的他额汗丛生,喉长气短,“这不是鬼宗以自身灵力凝化的冥府之门,而是封禁亡魂之地的上古铜门,传说是泰山神东岳大帝所造,亡魂之地囚禁十恶不赦,罪孽深重的暴虐厉鬼,如若降临人间,必将虐杀生灵,食肉饮血!”
  沙哑沉闷的嗓音,像地府幽冥的使者,宣读悼词,予杀其余十一人皆以面白如纸,汗如雨下,艳金的华服此刻灰败无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骄纵夺目。那为首者转身抬剑,飞身似燕,疾掠而来,对着地裂飓风的暴眼猛然挥下一道华丽的剑光,耀眼的银白似断水的利刀,生生将飓风斩为两段,那风眼中来不及躲闪的兽魂,顷刻间便身首分离,化为一片灰色的薄尘随风飘散,徒留不甘的愤怒吼叫,响彻在耳边,似锉刀磨骨,似利爪挠心。
  他自飓风空隙之间扑来,手中光剑青白大盛,似裹着猎猎灵焰,带着灼烧的阴炽,闪现在江虚辰的面前。早知这叛徒今非昔比,刚刚就该立下狠手,了结他的性命。他眸光一敛,剑身的灵芒随着主人的波动骤然大射,晃的人眼前白芒一片,然而不等江虚辰挥剑格挡,萧屿的瀚雪似潋滟冰刃,朝着对方的首级疾射而去,猩红的薄雾之中似有绯色雪精飘过,瞬间凉润了对方的眉眼,凛肃的杀气携斩空的狠厉横亘在喉间,延缓了光剑的去势,他不得不收剑回撤,以躲开瀚雪的斜切。
  然而萧屿不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临面一剑乃是虚招,吸引他的注意力,接下来刚劲十足的飞踹才是重招,在这方狭窄的地界上,为首之人本无立足之地,他绕是对自己的修为笃定非常,势必认为能一剑重创江虚辰,这才奋力一击,却不想他身侧的黑衣少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身手了得,头脑机敏,想要借着足下的力道将自己踹进暴眼之中,借着亡魂厉鬼撕碎自己。
  立在屋顶的十一人见大师兄如一发焰火般落向飓风暴眼,个个均运起灵力,快速织就一张铺天盖地的灵网附着在风柱之上,为首者感知到身后的灵流涌动,遂忍着肋下的巨疼,足下轻点,借着灵网的反弹之力,迅速避开了飓风暴眼,施施然落在了一侧屋檐之上,只见他脊背微弓,眉宇成川,森白的面颊滚下两道水渍,额前的薄发像一丛腐败的水草,牢牢的粘在鬓角。
  江虚辰转头仰斜,含情的凤尾此刻布满削骨噬魂的仇恨,森寒如冰的眸光似淬了毒的刀子,扎的檐上之人体无完肤,他举起手中的鸩影剑,左手握住锋利的剑刃,自下而上的滑出一道昳丽的血线,浓稠滚热的鲜血浇筑在剑身上,丝毫不落,仿佛顽皮的红纱缠绕着程亮的剑身翩翩起舞,江虚辰用染满血液的左手竖剑指为剑赐灵,顿时鸩影红光大盛,那光似一柄无限延伸的红剑直直向铜门而去,打在巨门之上震荡出瀚海阴风,无形的气浪瞬间击翻门前的予杀十一人,然有两人反应迟缓,不慎落入飓风暴眼之内,惨叫着被戾魂撕成齑粉,霎时间四周血腥一片,搅的众人眼鼻酸涩。
  纪姚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瞪着滚圆的眼珠,喉中似堵了棉絮,空张着秀口,愣是发不出一丝音调,她的脸颊早已潮湿冰冷,却呈现出不自然的薄红来。
  林旭到底年长,待混乱之中他瞅准时机一把拉过僵硬的纪姚,速速躲进了前堂,蜷缩在一方角落里,抱紧那吓到失魂的少女,为她施针安抚,许是太过惊骇,待印堂处银针刺入,纪姚空茫的眼珠轻微的动了动,随后疲累的落下眼睫,倚靠在林旭的怀中陷入安眠。
  屋外那道顶天立地的巨大铜门,在鸩影剑的血腥献祭下,发出震慑苍穹的轰隆闷响,陈旧而斑驳的繁咒饮足了血水,流动着猩红的荧光向四周游动,直至退却到铜门的边缘,似无形的手臂向虚空之外拉扯,生生破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骨瘦如柴,青皮干壑的枯手,留着锋利锐长的肮脏指甲,挤进缝隙之间,像条铁钩般死死的扒在铜门边上,如刀似剑的长指甲,毫不留情的刺进一只獠牙的小鬼腹部,疼的它嘶吼惨叫,瘦弱的四肢拼命的挥舞。若不是那小鬼被雕刻在铜门之上,恐怕它真的会祭出獠牙,啃断这罪魁祸首。
  萧屿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怕过,他盯着江虚辰,因失血而苍白肃冷的面颊,似乎在看一具冰雪铸就,毫无人性的雕像,它是这般冰肌玉骨,恍若谪仙,却难掩其心狠手毒,灭绝人性的本质,他仿佛一瞬间换了魂灵,或者说彻底撕碎了贤良纯善的伪装,他如九幽地底蛰伏千年的凶煞,一朝降世,必将撼天踏地,掀起腥风血雨,用最辽阔的尸山血雨,填满心中无尽的怨愤与宿仇。
  他寒凉的大手倏尔握住了江虚辰的鸩影,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大半个手掌,血祭因外来的干扰而中断,鸩影发出的红光瞬间黯淡,“虚辰,收手!你若是祭开那道铜门,整个村子就要沦为废墟了!”
  萧屿的目中闪着悲天悯人的慈光,他顾不得手掌传来的疼痛,轻声劝慰道:“想想林大夫,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江虚辰眼底的残暴不仁,登时如烈火燃烧,他没有在萧屿的劝慰中找回一丝的人性,他嘶哑着灼烫的咽喉,几欲泣血的吼道:“放手!”
  萧屿被他的横眉立目,慑的微有僵迟,此时的江虚辰用灵流暴力震开了他的手臂,不顾其鲜血淋漓的伤口,以燃尽丹元为代价彻底将铜门拉开了一道一人宽窄的缝隙,那扒着门缝的枯手终是得了轻松,以最快的速度窜出铜门,裹着满身的腥臭与戾气,嘶叫着冲向眼前的几人,挥舞着尖牙利爪,形如闪电般的窜来窜去。
  随它之后,接二连三,各色狰狞嗜血的厉鬼,披着骇人的样貌,吼着兴奋刺耳的尖叫,冲入人群之中恣意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时间,林旭的医馆沦为修罗地狱,惊恐的惨叫与邪灵的残笑,震慑云霄,经久不绝。
  见此景,江虚辰面若芙蓉的俊颜,露出满足的嗜血微笑,调转鸩影的剑身,他将剑尖掼插在地,染血的左手自地表虚空一握,那把沉入地底的剑影,铮然浮现,待剑影浮在眼前,江虚辰赐灵入影身,以浊息转换灵力,迫使直冲云天的飓风,改向铜门轰去。
  眼见那一人宽窄的缝隙,如今都能跑辆马车了,萧屿来不及再出言相劝,只得挥剑相向,他的瀚雪劈在影剑之上撞击出一道炫目的火花,灼痛了江虚辰含笑的凤眼,来自地底的飓风少了影剑的加持,顿时威力骤减,裹挟其中的魂灵似乎受到了某种威胁,一个个奋力挣扎着向地底游动,死活不愿再靠近铜门一步。
  萧屿本不愿对江虚辰拔剑,可若不这样做,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归正道了,“虚辰!你清醒一点,我不管你与云莱,无极之间有任何恩怨,如今不是你大开杀戒的时候,你想一辈子被正道诛杀,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吗?”
  江虚辰仿佛品尝到甜头的赌徒,三言两语是不会劝动他骚动的好胜之心的,他语气森冷,面容乖张,执影剑在手,惬意抚摸着剑身,道:“我放过他们,谁又来放过我?就算联合你我二人之力,也不是予杀十二人的对手,你只看到了苍生即将不幸,却至你我安危于不顾,我没你那么伟大,我做这一切,只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