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无风之夜 26 上

  梅丽雅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伊达，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把我和老爹、大哥当成真正的亲人一样……”
  “就算是现在我也一样当你们是我的亲人啊，从来没变过！”伊达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知道了我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老爹从人界偷来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难道不是一直也把我当成真正的亲人一样抚养么？”
  “可是我们却可以为了某些目的去做事……”梅丽雅回答道，“你猜得没错，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可以照顾你，其实也是带着缪大人的要求来的……”
  “但是姐姐你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可以照顾我不是么？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啊。”伊达笑道，“缪域使到底要怎样啊？要老姐你来监视我，看我是不是听话？”
  “一开始是这样的……”梅丽雅看了看伊达，“缪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和他站在一个阵营里……”
  “阵营？他们几位域使还分阵营么？这我可不明白了。”
  “不，他的意思是你能够和他同心，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我不懂，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难道他在谋划做什么事情吗？”
  梅丽雅靠近了伊达一些，把声音压得更低：“缪大人说，如果你可以和他同心，那么就不是我来监督你在做什么……而是需要你去监督灵界王大人每天在做什么。如果发觉灵界王大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马上告诉我，再由我转达给他。”
  伊达愣了一下：“开玩笑吧？义父是灵界王，他只是一个域使，他有什么资格去监督义父要做什么？他想造反么？”
  梅丽雅叹了口气：“他始终不说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很奇怪，但是我却不敢问。可是……我们有拒绝的资本么？我们的家就在他的统辖之下，老爹就在他管理的城市之中；大哥在他的手下当统领；我的眼睛是他治好的……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把这一切都拿走，甚至可以在灵界王大人面前说些什么，把你和灵界王大人的关系都破坏掉！他是可以毁掉我们每一个人的，我们怎么能和他斗？”
  “但是至少应该让我们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吧？如果他做的是光明正大的好事，凭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凭什么不可以摆到明面上来做？”伊达说道，“他能怎么对付我们？大不了把我现在的生活重新破坏掉，我不在乎，不就是重新回去当老百姓么？老爹也不会在乎日子过得辛苦一些的！大哥更不会在乎当不当这个统领！姐姐你呢？你在乎你的眼睛吗？”
  “……在乎。”梅丽雅回答道，“尤其是当我能够看到以后，我已经不敢想像再回到黑暗中的样子了……”
  伊达这一下也有些泄气了：“……也是啊，就算是我们，也都是希望姐姐你能和我们一样正常生活的……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去拿永生之石了……”
  梅丽雅做出了一个笑容，握住了伊达的手：“但是……我不会用这个来影响你。我知道我不可以把我的病捆绑在你的牺牲上。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算再在乎这双眼睛，也不会用这个来当成对你施压的条件。”
  “姐姐，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伊达拍了拍梅丽雅的手背，“不就是把义父平时的动向转达给他知道么？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就算把义父直接摆在他面前，他有能力动义父一根手指头么？我可以做，无所谓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缪大人当真和灵界王大人势同水火呢？到时候你会怎么办？”梅丽雅问道。
  伊达沉默了一下，坚定地回答道：“你是问我到时候是站在义父这一边还是缪那一边么？我想……我会站在正义和公理那一边。谁是对的，我就支持谁。姐姐你不用多想了，我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可以了。既然他说‘合情合理’，那我就来看看，他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合情合理好了！”
  “伊达……千万别因为这个给你自己带来危险……”梅丽雅担心伊达会有事，“如果灵界王大人发觉了你帮着缪大人监视他，会不会把你……”
  伊达却笑了笑：“真有那个时候，我和缪谁先倒霉还不知道呢，姐姐你就不用操心了！”
  “嗯……希望……平安无事吧。”梅丽雅喃喃说道，像是说给伊达听，更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姐姐你先休息吧。”伊达说道，“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居住的房间了，等到收拾好了我会让人带你过去的。”
  梅丽雅笑了笑：“你也累了吧，去歇着吧。”
  伊达起身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梅丽雅，欲言又止。
  “怎么了？”梅丽雅问道。
  “没什么……”伊达回答道，“就是觉得姐姐康复的这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是因为看惯了我以前的样子吧？”梅丽雅笑道。
  伊达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吧，你能康复是我们一直希望的事情，应该高兴才对嘛！我走啦！”这才真的离开了梅丽雅休息的房间……
  从那天开始，梅丽雅也正式住进了灵界王宫，她的房间毗邻着伊达的房间，平日里姐弟二人会在一起说笑聊天，而伊达也会趁这样的机会把超灵每天的动向告诉梅丽雅。当然，伊达不可能总是跟在超灵身边去监视他整天的一举一动，仅据他能够得知的，超灵无非是带着他修行学习，无事的时候会在书房看看书，几乎极少离开灵界王宫。有时候，超灵也会到伊达住处对面的建筑中独处，这个时候是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的，包括伊达也是一样。伊达记得下人曾经说过，那间建筑是当年的老灵界公主的房间，而那位公主也就是超灵的妻子。超灵偶尔独自去那里，应该是一个人去静静缅怀自己的爱人吧。通过这个举动，伊达也觉得超灵是一个挚情之人，用几百年的时间去记得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并始终对她念念不忘深爱不减，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这样专情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那么缪又为何要他监视着超灵呢？在伊达的观念里，对立的形成是简单明了的，如果对立双方一方是好人，那么另一方肯定就是坏人了。如果事情真如伊达想得那么简单，他现在向缪提供超灵的动向是不是在做一件错事呢？然而他又不得不去这么做，否则缪会不会再重新让梅丽雅回到失明的状况，谁也说不准。
  不过除了为缪提供情报，伊达对超灵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怀疑和不忠。他相信超灵是一个好人，也对他能够这样教导自己感到感激，每天都认真跟随着超灵进行修行。果然按照超灵教他的方法，伊达的进步异常迅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超灵已经又传授给了他“六道轮回”的很多后续招数。按照超灵的说法，用不了多久，伊达的能力就可以和四位域使不相上下了。不过伊达却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真的达到这个水准，他听说过灵族中能够达到超级战士实力的人，就算是天界的神族都不是对手，自己一个区区人族，就算资质再好也不会比神族更强吧——何况他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没什么资质。
  至于伊达该提供的情报，他都是传达给梅丽雅，梅丽雅会隔几天便离开灵界王宫到外面去，说是买些东西或是随便逛逛，实际上缪会隔一段时间便到灵域悄悄与她会面，再由她把情报告诉缪。而超灵每天的生活也的确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缪就算是了解了，也从来没有任何反应，都是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便立刻回去。这样的相安无事倒是伊达和梅丽雅求之不得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二人在中间究竟起到了一个什么作用，还真是很难定论。
  伊达在灵界王宫修行的这段日子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超灵、梅丽雅生活在宫中，几位域使很少到这里来。银狮和圣迦有时候会来看望超灵，但银狮几乎是从来不见伊达的，想是对他仍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不如不见面。圣迦每次来的时候倒是总会找伊达玩笑一番，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伊达毫无防范之心，把他完完全全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弟弟”了。
  这一日，伊达和往时一样修行过后，本打算回房休息，再和梅丽雅说说话。刚刚走到后院，便见到圣迦正从他的房间出来。一见伊达回来，圣迦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诶？你来了啊！”伊达招呼道，“你怎么自己跑到我的房间来了？”
  圣迦对着伊达做了个鬼脸：“怎么了？你的房间不许我进去么？我是来找你玩的，你跟着父亲练功，我又不好打扰你，就先到你的房间坐坐了。”
  “你今天很闲在啊？”伊达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圣迦跟在他的身边，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本来绿妖约好陪我去打猎的，结果他临时有事请又不来了，真可恶！我自己也无聊，就来找你玩呗。”
  “哦，我以为我不在，你会去找我姐姐说话的……”
  “找她？我和她哪里有什么话说，又不是很熟。”圣迦回道，“她是你姐姐，我就不是么？我看你眼里只有那个姐姐，都没有我了呢！”
  伊达急忙对着圣迦挤了挤眼睛，又指了指梅丽雅的房间——梅丽雅和他的房间很近，圣迦这么大声说话，梅丽雅很可能会听到的。
  圣迦反而笑了起来：“干嘛？你怕她吃醋啊？我就是和你好怎么了？”
  “你别乱说！梅丽雅姐姐一直都是我的姐姐，我们又没有别的关系……再说你不是有绿妖么？我又不是你的……你的……那什么……”伊达小声说道，“你跟梅丽雅姐生气什么？”
  “我没生气啊，我又没吃醋。”圣迦说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凭什么姐姐来了以后你就只想着她冷淡我啊！除了绿妖，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了，你敢怠慢了我，我可和你没完！”
  “我哪里怠慢你了啊，真是冤枉！”伊达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样拉着我的手，姐姐看到倒是没什么，要是绿妖看到了，还不得吃了我啊！”
  “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我拉拉你的手又怎么了？”圣迦回道，“我们灵族女子可没有这么多规矩礼节，拉拉手又能如何？”
  说着话，圣迦好像是故意在逗伊达，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还突然凑上去在伊达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下子弄得伊达手足无措，脸都红了起来，圣迦反而哈哈大笑着：“看你那样子，害羞成这样，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