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无风之夜 16 上

  “……你跟着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么？”赤青看着飒漓问道。
  飒漓晃着已经喝得只剩下小半瓶的酒瓶：“也不全是啊，至少躲在这里，家里的人是不会找到我的。我就是要他们着急，谁让父亲不尊重我的想法的……我不是一个不听话的女儿，但是成婚这种大事，怎么可以不听听我的意见呢？不过能把憋在心里的话对着你倾诉出来，感觉还是很舒服的。虽然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反正你也不会在这里多久，你走了，也就没人知道我的故事了，挺好的……”
  赤青沉默了一阵，低声说道：“你只看到了你父亲没有尊重你的想法，却忘了一个父亲对女儿一辈子的疼爱。他一定是从心里最希望你能一辈子幸福的，比任何人都希望。所以他给你安排了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婚姻，嫁到一个同样富裕的人家，不需要为未来的生活所担忧，这是一个父亲能给女儿最大的保障了……”
  “不，不是这样的，那只是他认为的，也是你认为的！”飒漓反驳道，“就算我不嫁给茗林，我的家境已经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当你已经拥有了某样东西以后，再更多给你同样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时候如果给你的是你从来没有而又想得到的东西，是不是才更加珍贵？我需要的不是什么富裕的生活，而是自由、快乐、随心的生活！找到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我需要的！”
  赤青将自己瓶中剩下的酒一口气都喝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重新躺了下来：“好吧，你喜欢就去追寻吧。你愿意回去，你父亲一定很高兴；不愿意回去，留在这里他们也很难找到你。就算我走了，你自己躲在这也不会有人知道。”
  “喂，你不对我说说你的故事么？”飒漓也把瓶中的酒喝光了，放下酒瓶倚在床边问着赤青。
  赤青却背对着飒漓回答道：“我没有故事，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可说的，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准备去哪里呢？”飒漓又问道。
  “……不知道，总之不会停留在这里。”赤青回道，“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就回我来的地方去。”
  “那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么？”飒漓又问。
  “……不会。”说完这句话，赤青便再也不多说第二句，而是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了。
  小屋里开始陷入了一片宁静，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便只是从外面传来的阵阵虫叫。飒漓无聊地坐了一阵，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那瓶酒的力道也渐渐涌了上来，让她感觉有些晕头转向。她只是半眯着眼睛，扶着床边站了起来，然后便自然地躺在了床的另一半。
  赤青刚有些睡意，只觉得床晃动了一下，明显可以感觉到飒漓竟然也上了床来，就躺在他的身边，心里顿时一惊！
  “她想做什么？难道她也累了，想上床睡觉么？可我已经一早躺在这里了，她怎么就这样睡到我身边？”赤青并不知道喝酒喝多了会让人产生醉意，飒漓在微醺的状态下并没有多想两人共睡一张床有多不方便，而是下意识就躺了下来。但至少赤青还是知道，萍水相逢的一对男女就这样睡到一起是不应该的，于是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起来把床让给飒漓。
  然而赤青刚刚翻过身来换成仰躺的姿势打算坐起来的同时，飒漓无意识地一伸胳膊，恰好压在了赤青的胸膛上！顿时，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赤青不敢再动，飒漓迷迷糊糊的酒劲儿也清醒了一大半！
  自己怎么会稀里糊涂躺在了赤青身边，飒漓也不知道。身为一个尚未婚嫁的大家闺秀，飒漓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距离过如此之近，更何况是同睡一床。内心在告诉她，马上起身离远一点，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明明这个时候是最不安全的才对，怎么可能有安全感？飒漓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的赤青也同样如此紧张——在灵界生活了近百年，但他的生活中只有战斗，从没和任何异性近距离接触过，飒漓可以说得上是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挨得他如此近的第一人，甚至可以嗅到飒漓身上的微香气味……赤青鼓起勇气，轻轻用自己的手握住了飒漓压在他胸前的小手，慢慢将它拿了下来移动到了侧边放在床上。然而赤青的手却并没有松开飒漓，而是继续握着她的手，两人就这样双手相握，动也不敢动。
  突然间，赤青又想起了那个曾经异想天开当作玩笑的念头：如果我可以和一个人族女子结合，生下一个孩子的话，那么这个孩子不是刚好可以满足灵界王所要求的标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孩子就是那个能够得到灵界王正宗衣钵的继承人，而我就是这个未来灵界继承者的父亲，就连我的名字都会和我的孩子一起永远刻印在灵界的历史之中，成为世代传诵的英雄！
  当初这个念头只是被自己当作一个玩笑想起过，根本没有真的放在心上，现在赤青才明白，当初之所以没把这个想法当回事更主要的原因是与其说这是一个玩笑，更不如说是一个白日梦。但——现在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有可能让他成就这个白日梦的机会！
  “我到了人界，一切都不熟悉，连我的事情应该从哪里着手开始做起都没有概念。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人界的纯洁女子竟然莫名其妙和我牵扯在了一起，此时此刻还睡在我身边……”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从赤青脑海中闪过，“难道是命中注定让我真的有一个机会成就我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想逃离一个自己不想要的婚约，那么如果我将她变成我的女人，是不是我和她都能够得到自己需要的呢？”
  想到这里，赤青不禁将握着飒漓的手更加抓紧了一点！他可以感觉到飒漓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将自己的手收回去，难道这是一种默许的表现吗？
  此时的飒漓同样在思考着：“我怎么会这样莫名其妙和他躺在了一起？我还是一个女孩子啊，虽然赌气对父亲说可以失去贞洁让这件婚事作废，可是我怎么可以当真这样做？如果和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会毁了啊！”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该做的就是立刻躲开，可为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难道潜意识里，她是渴望着继续下去吗？
  “我自己的命运，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做主吗？就算我真的失去了贞洁，那也是我的选择，我可以为我的选择负责，去改变我今后的命运。成为父亲生意上的筹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我更加无法接受的呢？”
  两个人的手就这样紧握着，两个人的身体间的距离也仅仅只有一线之隔，但两个人却都有着不同的想法，然而不同的想法却有着同样的一个结果：就这样让该发生的发生下去，也许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何必去顾虑更多呢？
  赤青慢慢侧过头看着飒漓，角落里的篝火尚未燃尽，点点光亮映照在飒漓的脸上，赤青可以看到她的脸颊变得粉红，双眼一直紧闭着，口中发出轻微而急促的呼吸，胸口也在随着呼吸明显起伏着，显得很是紧张。这是赤青第一次认认真真端详着飒漓，不知为何，此时的赤青忽然觉得飒漓竟然是这样的美丽而又充满了女性的诱惑。
  “那么……干脆就让你来成为我那个大胆念头的合作者吧……”赤青在心中默默念着，像是对飒漓说的，更像是在给自己下定最终的决心！他终于翻过了身体来，将手臂揽在飒漓身上，与她紧紧贴在了一起！
  飒漓只觉得全身一震，下意识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赤青近距离的脸孔，感受到的是赤青粗重呼吸的热气。还不等她做出下一个念头，赤青已经吻在了她的唇上！就在这一瞬间，飒漓所有的思绪便全部崩塌，头脑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当这突如其来而又自然而然发生的一切过后，天刚刚微亮。飒漓已经默默穿好了衣服，半倚在床边发着呆，赤青好像也有点恍如梦境一般，坐在飒漓的身边也不讲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赤青才终于打破了这份寂静：“你……打算怎么做？回家去？”
  飒漓听到赤青的问话，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声：“我是不是一个坏女孩啊？”
  “为什么这么说？”赤青转头看了看她——虽然他知道这么做不是件好事，但是对于灵族来说，却并不会对这样的事情过于纠结。或许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在灵族中并不像人族看得那么重，灵族中的男女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不会太过于羞涩或是被动，而是将这种感情看作正常的事情。然而赤青心里也明白，对方并不是灵族，对于世俗道德和灵族的理解还是不同的，何况自己做得也不是那么正人君子。
  飒漓并不知道赤青的想法，只是喃喃道：“一个还未婚嫁的姑娘，夜不归宿跑到一个陌生男人住的地方，还主动睡到他的床上……我不想把这一切怪罪到喝酒上，我只能认为是我自己的问题……也许我本就不是一个好女孩吧，只是长久以来被种种家族规矩束缚了起来，所以始终压力在心底。而一旦有了自由和放纵的机会，那种罪恶就会从心里爆发出来了。”
  “你怪我么？”赤青问道。
  飒漓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主动睡到你身边的，又为什么反过来责怪你没有约束自己呢？何况刚刚我也并没有反抗……本以为和父亲说不如失去贞洁就可以取消婚约的话只是一句气话，谁知道现在变成了真的……这下真的回不了家了，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一定会的，他宁可打死我也绝不会让我活着丢光家族的脸。”
  赤青用手狠狠抹了抹脸：“不如……不如你便跟着我吧。反正已经发生了，迈出了这一步既然回不了头，那就继续向前走好了。”
  飒漓忽然伸出手来捧住了赤青的脸颊，把他的头转到面向自己的方向认真看着他：“我没有后悔，但是至少现在我有权利知道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吧？”
  “嗯，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根本不是人族，而是一个灵族。”赤青回答道。
  “灵族？？”飒漓长大了嘴巴看着赤青，“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赤青抓住了飒漓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属于你的世界，到这里来只是办一些事情，还是要回到灵界去的。”
  “所以……你是不可能留在我身边的了？”飒漓忽然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比失身于赤青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