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无风之夜 4 上

  “久逝的灵之祖啊，请用您无处不在的庇佑照耀我，请用您无所不能的神迹统治我。请给我雄鹰一般的盘旋、巨象一般的坚守、猎豹一般的冷静、蜘蛛一般的狡黠。
  我愿在您的带领下踏遍每一方，将龟裂的土地重归于整，将破碎的天空修补如初。我会见证您的敌人如同我的敌人，并世代与他为敌，只为重生您的荣耀。
  久逝的灵之祖啊，愿在您的守护下，让分裂的世界再次融合吧。如您的灵重临世间，我会五体投地以来迎接。用我的鲜血洗去您的耻辱，用我的生命换来您的复生！”
  这是一首流传于灵界的古老民谣，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的，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最为广泛的说法是这首民谣自从当年灵界败于天界之后就产生了。
  那一段历史距今已经有将近七百年了，却始终被灵族耿耿于怀，至今不忘。刻在灵族心中的那道伤痕并不是因为在战争中输给天界，丢失了大半块永生之石，毕竟那场战争还是很短暂的。真正带给他们灾难的反而是战争过去之后，灵界王秋林无故惨死，公主克丽奥佩特娜也惨遭毒手，自那之后灵界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彼时灵界仅有的四名二级战士实力的最强者谁也不服气让别人成为首领，于是带领着自己的追随者各立为王，将除了灵界王宫所在的灵域之外的四个区域各自占领割据，并展开了几百年无休无止的厮杀。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是只有最后一名胜利者在重新统一了灵界之后，才有资格得到灵域的统治权，成为灵界王宫的新主人。就这样，灵界陷入了长时间的内部征战中，那些有些背景和能力的灵族百姓都举家迁到灵域，只有那里几乎没有受到战争的牵连。而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则只有继续生活在四域，过着活过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命在的日子。
  这样的战争延续了五百多年，直到东域首领麾下的一个神秘人物异军突起取而代之成为新的首领之后，他所带领的部队所向披靡，在十几年的时间内便先后击败了其他首领，将四分五裂的灵界再次一统后，才算是让灵界重新进入了和平的时代。而那个东域的首领自然而然也就入驻了灵域，成为了新的灵界王。
  那首古老的民谣所表达的，正是当时的百姓期盼当年灵界王的英灵可以早日降世，再还灵界一个安宁的心声。如今虽然灵界恢复了和平，但这首民谣却仍然在百姓之中流传，几乎没有谁不会唱诵，以用来提醒着他们世世代代不要忘记了这段苦难。
  此时唱起这首民谣的是一个女子，有着皎白的面容和米色的秀发，怀中抱着一件新月状的精致乐器，一边弹奏一边吟唱着。原本充满着悲愤和力量的歌谣由她轻柔空灵的声线润色后，反而具有了一种别样的特色。只是这女子始终由一条紫色的丝带蒙着双眼，让人看不到她完整的脸，但仅仅从双眼以外的部分来看，也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做梅丽雅，天生双目失明但却有着美妙动听的好嗓子，于是便成为了灵界北域天杀城歌所的歌姬。当地人都喜欢她的歌声，也为她起了一个特别的称号，叫做“暗天使”。每到夜幕降临，城中有些空闲的百姓便会来到歌所，点上一些美食和美酒，欣赏着歌姬的表演——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暗天使”梅丽雅的歌喉而来，她的歌声也成为了天杀城的标志，就连其它城市的人也经常不辞奔波来到这里，只为听一听她的歌声。
  灵界以灵域为中心，外围分为东南西北四域，每一域又有九座城市，呈九宫班排列，共称“四域三十六城”，也是灵界最大的三十六个城市，除此之外，便都是些中小镇子和村庄，大都是贫民所居住的地方。天杀城位于北域九宫的左下角，也是四域中距离灵域最近的九座城市之一。
  梅丽雅的美妙歌声引来了阵阵喝彩声，最前面的观众大都是灵族百姓中的富人，他们毫不吝惜地将钱币扔到台上，作为对梅丽雅的奖赏，也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喜爱。然而，也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掺杂其中。这样的人对于欣赏梅丽雅的歌声并不在意，只是想瞧瞧这位远近闻名的歌姬究竟有多漂亮。这一次就有这样的人在——最前面的一个看上去略显猥琐的男人一边嬉笑着将钱币扔在梅丽雅的脚旁，一边顺势伸着手在她的小腿上摸了两把。由于舞台要比下面高出一块，下面的人伸手的话刚好是可以碰到梅丽雅的腿的。梅丽雅虽然看不到，但是马上意识到有人在占她的便宜，使得她的声线出现了一个短促的颤抖。但是她并没有缩回腿，毕竟这样的场面不是她第一次遇到了，如果得罪了客人，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应对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反正下面的人最多也只能摸一下她的小腿，也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不过这次这个猥琐男明显不满足于就这样收场，他见梅丽雅没有反应，竟然直接顺手抓住了她的裙角向上撩去！台下的观众也紧跟着发出一阵怪叫，像是在给那个猥琐男鼓励。这一下梅丽雅有些慌乱了，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是她眼睛看不到，又不敢乱跑，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尴尬。
  突然，那猥琐男的手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手腕！猥琐男吓了一跳，见抓住他手腕的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红色的头巾包着头发，瞪着他的双眼中泛着一股敌意，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的神情。从他的衣着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一下那个猥琐男底气又足了起来。
  “小子，你想干什么？”猥琐男想甩开那年轻人的手，但没想到竟被抓得异常紧，根本甩不脱！
  “你松不松开？是不是皮痒了找揍啊？”见挣脱不开，猥琐男便换上了一副无赖嘴脸开始威胁。
  那年轻人却也毫不示弱，大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欺负一个女人，你还真是好样的啊！你要是有这样的爱好，不如把你家里的姐妹叫来，让大家掀掀裙子摸摸腿如何啊？”
  “喔——！！”那些看热闹的人又是一阵起哄！
  “你小子是不是找死呢？”猥琐男见那年轻人对他针锋相对，顿时恼羞成怒，一脚向他踢去！年轻人反应倒是很快，向后一退便闪了开来！
  后面的歌所老板本来没想出来的，但是一见台下开始乱了起来，不得不站了出来：“怎么回事啊？是谁在惹事啊？”
  梅丽雅听出了那年轻人的声音，也开口说道：“伊达，不要乱来！”然后对着老板说道，“是我弟弟，没事的……”
  “哦，原来是‘暗天使’的弟弟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情人呢，哼！”猥琐男瞪了伊达一眼。
  伊达也不理他，冲着老板嚷道：“老板，这个家伙欺负我姐姐，你管不管啊？”
  老板显然是不想惹事的，支支吾吾道：“他……欺负你姐姐？唉呦！原来是平少爷啊！您可是常客了！小子，你可别诬赖平少爷啊，人家可是有钱人家，怎么可能乱来！”
  伊达哼了一声：“我以为歌所是应该来听歌看舞的，原来摸腿掀裙子也是可以的啊？”
  老板顿时面有愠色，故意向梅丽雅问道：“梅丽雅，平少爷有欺负你么？”
  梅丽雅听老板这样问，自然知道他是不想惹事，也只能回答道：“平少爷是给我打赏，也许是因为台子太高，所以收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腿一下，没什么的……”
  “姐，你怕他干什么？”伊达急道，“不小心？撩人家裙角也是不小心么？这里的人都看到了！”
  可没想到看热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接话的，谁也不想因为这个毛头小子得罪了那位平少爷。平少爷见谁也不想找麻烦，之前的气焰一下子又嚣张了起来，指着伊达说道：“小子，我给你姐姐面子，这次不和你计较。以后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的，可别怪我收拾你！”
  说罢，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钱币来扔到了老板面前：“今天梅丽雅唱得不错，这是赏你们的！走了！”
  “谢谢平少爷！没事常来！”老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平少爷一走，众人也觉得没什么戏看了，稀稀拉拉走了一半，剩下的人也都在交头接耳，似乎还在议论之前的事情。
  老板这才走到梅丽雅面前，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对不起，给您惹事了……”梅丽雅低声回答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板又对伊达招招手，“你啊，知不知道平少爷是城里的有钱人啊？得罪了他你有什么好处啊？”
  “老板你能不能不这么没出息啊？他欺负我姐啊！”伊达很是不服气，“是不是我应该把我姐送到他家里去才算是对的？”
  “好好好！可你想过没，就算你和他算帐了，以后你姐姐还有好日子过吗？他难道不会每天都来找你姐姐麻烦？那你不是害了你姐姐？”老板问道，“你难道还要每天都陪在你姐姐身边保护她？”
  伊达想了想，大声回答道：“大不了不让我姐到这里表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伊达，别闹！”梅丽雅对弟弟呵斥了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啊！”伊达答道，“不是快要收工了么？我哪天不是来接你回家的？居然问我做什么……”
  “……那你不是每次都在外面等么？”梅丽雅叹了一声，“算了算了，不和你吵了……”
  老板也适时地对还留下的观众陪笑道：“各位，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了，各位明天再来，多多捧场啊！谢谢，谢谢！”
  剩余的那些人见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便也都散去了。
  “梅丽雅，跟你弟弟回家吧。”老板说道，“那个……你要是觉得累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我没事的，老板。”梅丽雅笑着对老板点点头，回手解下了蒙着眼睛的丝带——她的双眼很大，也很漂亮，看上去和正常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瞳孔是灰色的。
  梅丽雅蹲下身来，伊达拉住了她的手，扶着她从台上跳了下来，伊达则稳稳接住了她，然后小声说道：“总之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梅丽雅用手摸索着伊达的脸颊，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姐姐是不想给你找麻烦。这样的人常会有，只要他们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其实都没什么的。得罪了这样的人，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毕竟人家是有钱人……”
  “那又怎么样？他是比我们有钱，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就要为此丢掉尊严吧。”伊达挽着梅丽雅的胳膊，引着她慢慢向外走去，“就是因为你总是忍气吞声，人家才觉得你好欺负！”
  “好了好了，不说了。”梅丽雅说道，“这些事情可不要和老爹说啊。”
  “我知道的。”伊达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