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章 迷城之荒 12 下

  文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就连红翎族和蓝翎族也都不知道两位前辈的部族如今是什么情况了……只怕除了两位，其他族人早就已经……”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道谛和灭谛还是明白了文的意思，白青两族剩余的那些族人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们两个如今已经是两族最后所剩的两个人了。一想到这里，两人不禁都沉默了起来，似乎有些伤感。
  文见他们的情绪不太好，便转移了话题：“你们在这里这么多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两位老人彼此看了看对方，眼里也是一片迷茫：“不知道啊……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活下来的。这个空间好像很是怪异，根本不需要食物和水的供给，我们也从来不觉得饥饿和口渴，身体也从来没有觉得支撑不住了，就是这么熬到现在的。”
  “你们……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么？”文又问道。
  灭谛苦笑了一声：“怎么会没有想过？当然是希望可以出去了。但是我们不知道究竟身处在怎样的情况之中，我们只知道应该是在沼泽的下面，我们也想过为什么沼泽下面会是这样，可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至于出去，总要先找到能出去的办法，而且我们也不可能丢下对方自己出去的……既然不知道怎么离开，反倒不如就这样留下来，至少还有个人在一起能够斗斗嘴说说话，也不算太寂寞吧。”
  道谛也说道：“本来我们以为你这小子能找到出去的办法，谁知道和我们一样——不，还不如我们呢！我看以后咱们三个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吧！”
  “不行！”文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是一定要出去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困在这里！”
  “是啊，全天下你最重要，只有你有必须出去的道理！”道谛哼道，“有本事你就离开啊！我们两个哪个不比你厉害，不是一样困了这么久？你这小子要是能离开，老子就拜你为师！”
  “也许我们一起想办法，彼此帮助，真的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呢？”文说道，“如果我可以做到长时间闭气，就算在通路里多耽误些寻找道路的时间也不怕啊！只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别说闭气了，就算是憋上一口气不呼吸，用不了半分钟就难受得要死了……”
  “你是普通人？”道谛一下子跳到文的身前，像是在观察猎物般的将他从头看到脚，然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死小子，不老实啊。”
  “我真的是普通人！”文不明白道谛为什么这样说。
  灭谛忽然问道：“孩子，你又是为何落入这沼泽中的？”
  “……我也是碰巧才掉进来的。”文便大致将自己落入沼泽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不过却省去了关于红翎族的事情，以免两位老人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敌意。
  不过道谛似乎对文的经历并不感兴趣，坐到了一旁一个劲儿打着呵欠，连看都不看文。等到文讲得差不多了，他才大剌剌地伸了个懒腰：“说完了吧？我要休息了！”
  “呃……我说得很没意思吧？”文觉得有点尴尬。
  道谛却哼了一声：“满口胡言，随你怎么说，我才不会信，睡觉了！”
  文不敢再去招惹道谛，而是小心地走到灭谛身边，轻声说道：“前辈，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为何道谛前辈却不相信……”
  灭谛笑着拍了拍文的头：“他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理他。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你有了精神，再去想怎么离开的办法。”
  “老前辈，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文说道。
  灭谛却摇了摇头：“孩子，你不需要管我们……”说着，他拍了下自己的腿，“我这双腿已经废了，如果当真出去的办法只有你说的那个通路，我恐怕是做不到了。”
  “啊？您的腿……”文这才意识到，从他进来以后到现在，只有道谛在走来走去，灭谛真的是一直坐在这里动都没动过。
  “和那老家伙比试的时候受了伤，腿就不行了。”灭谛的语气反而很是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一般，“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过了这么久，没办法再治好了。我们都老了，就算出去了也没有多少年再活。不过你还年轻，如果一辈子困死在这里，那可就惨了。所以如果有机会，你就自己离开好了。”
  “老前辈别这么说啊，既然你们的寿命比我们要长，出去的话也许还有很多年可以生活，为什么不想办法一起走呢！”文劝道。
  灭谛却叹了口气，一脸怅然：“部族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出去了又能如何？我们已经不是外面世界的人了，在这里或许还能活下去，到了外面也许反而……”
  文明白了灭谛的意思，对于这两位远古部族的首领来说，他们的部族就是一切，也正是因为将部族的兴衰当成终生的使命，他们才会彼此之间世代战斗。而如今部族没有了，他们之间的战斗也就没了意义，谁输谁赢又能如何呢？落入了沼泽之后，两人便不再争斗的原因，一个是彼此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同伴在身边，另一点只怕就是他们忽然间迷失了战斗的目的，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那……您也休息吧，我去那边歇息一会儿。”文对灭谛笑了笑，“您放心，无论我能不能出去，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一定会尽量让两位前辈开心，不觉得那么无聊。我可以给你们讲讲外面的世界，说说我小时候的经历，你们一定喜欢听的！”
  灭谛微笑着摸了摸文的脸颊：“好孩子，谢谢你。”
  文这才又对灭谛行了个礼，便轻轻走到了不远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着。
  由于之前的一路奔波再加上落入沼泽的一系列意外，早已折腾得文有些精疲力尽了，一闭上眼睛，浓浓的倦意便立刻袭了上来。可是文的大脑却又始终处于亢奋的状态，因此虽然感觉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可每次刚一觉得要睡着了，便又惊醒起来，然后再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就这样几个来回下来，反而比清醒着不睡觉更加难受。
  文闭着眼睛自己想着：“明明很累了，可就是睡不着……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该怎么出去呢？不行，现在不可以再胡思乱想，先休息好最重要……对了，十二行合教给我的心法，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就没有再念，万一忘了哪怕一个字，都没办法和人家交代了。不如我再默念几次，也许念着念着就睡着了呢……”
  于是文依旧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开阖却不发出声音，只在心里又从头将十二行合所说的心法温习了起来。
  然而刚刚默念到第三段，文便觉得自己的前面像是有一股气息距离极近，还有一股热气喷到了自己脸上。文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突然看到道谛此时正在自己的面前，冲他探着头，眼睛瞪着眼睛几乎都要贴了起来，口中呼吸的热气一下下砸在他的脸上，瞬间让他惊得一身冷汗！
  “前辈，你……”文浑身莫名一颤，想要向后移动下身体，但发现自己已经背靠着岩壁，无法再躲了！
  而道谛的眼里放射着一道之前从未有过的光芒，紧紧盯着文的双瞳，开口问道：“死小子，你还骗我说自己是普通人是么？你现在的内力正在激烈运行，速度之快世所罕见，你要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内力？前辈说笑了吧，我哪里有什么内力……”文根本不明白道谛在说什么，“我从小都没有练过武，何来内力啊？”
  “还嘴硬！还嘴硬！”道谛用手指在文的身体前方比划着，“我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呐！你的内力就随着我的手指动作这么移动！死小子，你想骗人，可你的身体不会骗人！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这种怪异的内力又是什么功夫？”
  文慌乱地摆着手：“前辈，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我……我看您是睡迷糊了吧？要不您在我这里休息，我……我换个地方……”说着，文便想起身躲开道谛。
  “想跑？老子才不会让你跑！倒要看看你装到什么时候！！”道谛突然化指为掌，对着文的身体猛力一推！文只觉得一股如同漩涡般的内气瞬间将自己完全包围了起来，竟一下子被道谛的内气悬空托了起来！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乱转，四处乱撞，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乱了一般，眼前一片发黑，口中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道谛一边催动力量，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死小子，你再不说实话，老子就把你的内力彻底打散，让你走火入魔而死！！”
  此时，灭谛也发现了道谛突然对文出了手，马上大声叫道：“老家伙，快放了那孩子！你这般深厚的内力会把他压迫死的！”
  “这小子明明内力深厚，却可以隐藏得滴水不漏，一定是有什么阴谋！”道谛回道，“我偏要逼他说实话，不然就打死他！”
  “你再不撤手，我就不客气了！”灭谛奈何身体不能移动，只能先用言语来做威胁。
  “关你屁事啊！他的命是我救的，我现在要他死，你管得着么？”道谛故意和灭谛对着干，灭谛越让他停手，他反而越加强了力量！文只觉得全身都要被这股力量扯裂一般，就连意识都要失去了！
  灭谛见道谛没有停止的意思，竟也立刻挥手发动内力打向了文！他的内力在文的身体里与道谛的内力相遇，立刻形成了两股对峙的力量。道谛在打散文的内力，而灭谛将文的内力又重新组合，但立刻又被打散，然后又再组合……两个老人将文的身体当成了拼斗的介质，只是苦了文的身体却成了试验品一般，自身产生的那些力量混杂着他们二人的力量在无数次融合分裂，游走于全身……
  “死老头，你是故意和我作对不是？”道谛见灭谛一直在帮着文，顿时怒火攻心，另一只手拍向了灭谛，打出另一股内气攻击向他！灭谛无法躲避，硬顶着道谛的攻击用手对着他反抓了一下！他的内气直接穿过了道谛打来的内气，刚好击中在道谛的胸口，竟瞬间在他的胸前穿出了五个血洞！
  道谛遭到了这样的反击，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只是随着灭谛的攻击身体一震，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死老头……跟你在这里耗了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死小子……对我下狠手……”
  灭谛此时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像是同样受了伤：“……我……绝不会让你伤了他……老家伙，收手吧……我们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这样下去有意义么？”
  “老子……老子干脆先杀了你！！”道谛终于撤了手，文也从半空中重重摔到了地上。道谛向着灭谛走了两步，但还是身体一晃跌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此时的文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眼神散乱地望着灭谛的方向，口中不停有鲜血向外冒着，气若游丝地发出着细小的声音：“救……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