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 狂人之梦 31 上

  距离八部作乱被平息过去了将近十天。
  阿旺那王国王都玛州的王宫内，花仙正快步走在通向休息厅的走廊上——他是在接到了女王曜敔的紧急传召之后，立刻从红珊堡赶来的。虽然还没有正式见到曜敔，但花仙心里已经可以猜到个一二，知道女王传召他是为了何事。
  进入了休息厅，女王曜敔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花仙立刻行礼道：“属下花仙，参见女王陛下！”
  曜敔见花仙到了，挥挥手让左右的亲卫都出去，这才慢慢问道：“花仙先生，可知我为何让你在这里见面？”
  “陛下请我到休息厅来，而不是议事厅，又撤走了亲卫，想必应该是一些机密的事情。”花仙说道，“属下如果没有猜错，该是和陛下的秘密部队有关吧？”
  “先生永远都是这么聪明。”曜敔笑了一声，“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绕弯子。‘蓝狐’巴沙和‘响尾’芳丹夫妻前些日子突然有急事离开，再没见回来，之后我得到的就是他们二人的死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为了帮花仙先生做一件事才遭遇不测的，但花仙先生却一直没有主动对我说起，让我很是不懂。这次召先生来，就是想听听先生的解释。”
  花仙早料到曜敔要问的一定是这件事，而且此事也是不可能回避开而早晚要挑明的，所以反倒没有丝毫紧张。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回陛下，属下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不被陛下知道，但属下迟迟没有向陛下禀明，自是有道理的。”
  “哦？就是说先生承认了他们二人是因为帮助先生做事而死的了？”曜敔冷笑了一声，“先生应该知道，秘密部队的四个成员，可以说是我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就算整个国家都背叛了我，他们也一定会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现在先生一下子就让我的人损失了一半，可知对我来说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先生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是一定不会让先生好过的。”
  花仙点了点头，回道：“陛下可知巴沙夫妻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死？”
  “先生有何事要比我损失掉两名亲信更重要？”曜敔不满地反问道。
  “陛下，巴沙夫妻作为您秘密部队的领头者，自然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陛下的利益，除去涉及陛下利益的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为此铤而走险，更何况这一次让他们办事的是我而不是陛下。陛下也应该了解，巴沙夫妻都是聪明人，他们决定亲自去做这件事，总会是有原因的。”花仙清了一下嗓子，“事实上可以说，巴沙夫妻是用他们的性命为陛下换来了阿旺那未来在人界三国中的稳定地位——而这个不也是陛下最希望实现的事情吗？”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曜敔说道，“他们究竟是为了先生做什么事？”
  花仙笑道：“陛下请细想，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秘密部队的人有可能会用性命来帮我做么？虽然是我请他们来的，但是这件事却是事关阿旺那王国的大事，巴沙夫妻才会毫不迟疑答应下来的。”
  接着，花仙便将八部将文等三个孩子抓走的事情向曜敔讲述了一遍——当然，他所说的经过也并不完全是自己亲眼见到的，有一些也是听索罗转述的，然后他再凭借自己的推断将事情前后完善起来。而他说的一切也未必就是最真实完全的经过，里面必然也有一些别有意义的删减和改编，但总的事情还是没有脱离真相的。
  这件事情也是曜敔第一次知道，她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陛下可知道，八部乃是天界叛逃到人界的，他们的实力只怕整个阿旺那都无人能够比肩。假若他们真的有意对阿旺那发难，抛开我们完全不了解他们不说，就算是对他们掌握得一清二楚，又有谁能够力挽狂澜？”花仙继续说道，“这一次去如果可以大致掌握八部的老巢在哪里，以及人数实力上的具体数据，对阿旺那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这就是巴沙夫妻决定行动的原因之一。”
  “八部……很厉害？”曜敔毕竟对天界的情况了解还不是太多。
  花仙答道：“可以说一定会比当年火焰教作乱的危害程度更甚十倍。”
  曜敔稍稍沉思了一下，便说道：“还有呢？继续说。”
  花仙点头道：“被八部所抓的三个孩子，两名是阿特尼斯帝国的皇子，另一名是克纳帝国的公主，如果这样身份的三个人在阿旺那境内出了事，陛下可以想像一下将会给我们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就算八部不打算找我们的麻烦，那两个帝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个变故可能就会引发人界的一场大灾难，这绝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吧？巴沙夫妻所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将三个孩子救出虎口，与其说是为我做事而死，其实是为了给陛下您解决一场大危机才牺牲的……”
  “先生的意思是虽然命令是你下的，可他们还是在为我做事了？”曜敔明白了花仙的意思。
  花仙笑道：“身为阿旺那的臣民，我们哪一个又不是为了陛下您做事呢？秘密部队的使命就是为了陛下和阿旺那随时准备献出生命，而巴沙夫妻用他们的生命为阿旺那消除了一个大麻烦，属下倒是觉得他们为此而牺牲要比为其它任何事情都值得。现在三个孩子已经安全返回了阿特尼斯，我想阿特尼斯和克纳两国知道了陛下对他们的皇子公主倾力相救这件事之后，一定也是极为感激的。请陛下想想，就看在这件事上，阿旺那未来在人界三国之中的地位会有怎样的变化？只付出了两名秘密部队成员的生命就能达到这个局面，陛下难道不觉得简直太合算了么？”
  “合算？再合算的事情，我也是损失了两名可以依赖的大将！”曜敔回答道。
  花仙却说道：“陛下培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秘密部队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为陛下尽忠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说陛下只是为了养着他们，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属下知道培养出两名出色的秘密部队成员实属不易，但只要陛下肯花时间，将来我们仍可以培养出更多更好的战士为陛下做事。但一次改写阿旺那历史的事情却是陛下想求也求不来的，孰轻孰重陛下自然心里清楚。如果说再纠结于巴沙夫妻遇难这一点上，未免会显得陛下过于小气了不是么？”
  “花仙先生，我知你一向才思敏捷能说会道，不过这一次还真是让我真正感受了一次呢。”曜敔笑道，“说了半天，先生的意思就是巴沙夫妻虽然是受先生之托去做这件事，但实际上却是为我和国家所做，而他们的死不但很是光荣，也是极为值得的，我倒是应该奖赏你才对了？”
  “陛下言重了，属下为陛下做事又怎么是只为了求奖赏？若是我个人的私事，只怕属下面子再大也请不动陛下身边的人吧？陛下也说过巴沙夫妻智勇双全，能让他们决定冒险去做的事情总不会有错吧？陛下就是不相信属下，难道还不相信巴沙夫妻的判断么？如果陛下当真因为此事就责罚属下，误解了此事的初衷和意义，我想巴沙夫妻在天之灵知道了也难以瞑目啊！陛下曲解的不仅仅是属下的一番好意，更是他们夫妻以死相换的决心了。”花仙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原本也认为他们至少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的，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但也由此证明八部的强大与残忍。陛下试想，连巴沙夫妻都抵挡不得的八部，若真是对陛下发难，试问阿旺那上下还有谁可以为陛下解围？如今救下了两大帝国的后人，今后就算是阿旺那有什么不测，他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以两人的性命换得两大帝国的援手，陛下难道不觉得值得么？”
  曜敔原本得知了巴沙夫妻的死讯后很是恼怒，这次传召花仙来就是想好好责罚于他的，可没想到花仙这几番话竟说得曜敔也暗暗认可。她本不是容易被他人的话语所左右之人，但无奈花仙的每句话却都说到了她的心头，反倒将她架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上。若是她坚持对花仙加以责罚，自己变成了只在意两名手下的生死而不顾国家大局的狭隘之人；而如果她认可了花仙所说的巴沙夫妻以死换来大利益的说法，此时便又不能再责罚花仙了。
  “那么，依先生之见，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结呢？”曜敔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花仙。
  花仙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回道：“属下认为，陛下反倒不如趁此机会对外宣布秘密部队存在的事实。一来只有如此，才可以给巴沙夫妻一个真正的身份认可，不使他们死得遮遮掩掩，以最隆重的国葬来善后，也让尚在的两位秘密部队成员知道陛下并没有单纯利用他们的意思，他们必会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将来才会更加忠心为陛下办事。二来秘密部队一事公开，陛下今后便可以光明正大为培养后续的部队人才进行部署，更多的有志之人也会愿意报效陛下。三来陛下告诉满朝大臣您的手下有一支秘密部队，对他们也是一个震慑。虽然如今牺牲了两人，但究竟还有几人他们却不得而知。将来若是他们有背着陛下谋求私利之心时，想想身边或许便有陛下您的人，只怕哪一个也不敢胡作非为，只有乖乖为国家做事，阿旺那岂不是会更加繁荣？像那斯塔克之流，当初就是因为没有谁能制约他，他才敢独断专横，导致王家卫队和百姓矛盾日益激化。若陛下早早让他知道秘密部队的存在，就算为了他自己的那颗人头着想，他也会事事收敛很多吧？”
  “嗯……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曜敔点了点头，“至于你说的那个八部，现在还在我国境内么？”
  “回陛下，几日前我已得到消息，八部本想征服阿特尼斯帝国，但是在天界和阿特尼斯一方的合作下反被扑灭，如今他们的事情已经基本平息了，陛下也可以放心了。”花仙回道，“假若当时我们没有救出那三个孩子，阿特尼斯有人质在八部手中，怕也不敢如此与八部正面对抗。所以说其实我们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啊！”
  “接下来呢？先生打算怎样利用巴沙夫妻换来的好机会？”曜敔又问道。
  花仙却笑了起来：“陛下，属下只不过是王家卫队的东部指挥官而已，这些事情属下是无权也不敢妄作主张的，而是该由陛下和诸位大臣去商议才是。”
  曜敔也笑了一声：“先生这话，莫不是希望我给先生加官进爵啊？”
  花仙却摇了摇头：“属下年岁已高，早已没有了争名夺利的心了，只求现在还能在自己的职位上力所能及尽心尽力为陛下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事情便好。不过属下觉得陛下切勿心急，安心看看未来阿特尼斯和克纳两国对待我们的态度是否有所不同。假如他们当真知恩图报，也许会主动与我们进行官方接触，那时才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陛下沉不住气先主动去找他们，反倒显得我们就是为了好处才去帮他们救人了。大国博弈一定要能够沉得住气，谁能稳到最后，谁才是最有可能得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