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胜败之间 5 下

  克纳家的客厅中，海纳尔端着一杯酒，正从窗子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从窗子望出去，对面便是银山城著名的白狮山，由于山上的石头全是白色的，在光线的照射下会反射出银色光芒，映照着山下的城市，所以这里才被称为银山城。银山城的大圣堂就坐落在白狮山的半山腰，也就是往年召开长老会的地方。越过了白狮山再前行两百余里，就是新亚特兰蒂斯的圣城——波塞多尼亚。
  “克罗纳，将来我们建立了新帝国以后，就把都城放在波塞多尼亚如何啊？”海纳尔一边品着杯中的美酒，一边对坐在宽椅上的儿子说着。
  “放在圣城？不太好吧？”克罗纳合上手中正在看的书，对父亲回答道。
  “怕什么？因为那是所有家族心里的圣地，觉得成为我们的都城是一种玷污吗？”海纳尔笑道，“我就是要让所有家族知道，我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那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地势问题。”克罗纳说道，“波塞多尼亚距离阿特尼斯帝国有点近啊，把都城放在那里的话，会不会不太安全呢？”
  “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会不会安全的问题！”海纳尔拦住了克罗纳的话，“而是如果我想把都城放在波塞多尼亚，你怎样把它变得安全？”
  “很简单啊，把阿特尼斯也变成我们的领土就可以了。”克罗纳笑道。
  “挺好的主意啊！”海纳尔认可着，“我觉得现在是最佳的时机，阿特尼斯最棘手的人物就是卡诺，如今卡诺在阿特尼斯已经失了势，原有的老将军们死的死、老的老，新生力量青黄不接。每次想到这个，我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总要有一个机会啊。毕竟阿特尼斯的实力不弱，如果我们不能采用闪电战瞬间攻破而是把对峙时间拉长的话，对我们还是相当不利的。”克罗纳回答道。
  “我们已经眼睁睁看着阿特尼斯舒舒服服独立了六百多年了却毫无办法，我都替新亚特兰蒂斯的老祖宗们觉得羞耻！”海纳尔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我现在就想做那个重新统一帝国的大英雄！总之，办法你一定要给我想！”
  “我倒是觉得，眼下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如何让其他家族服服帖帖上吧。”克罗纳说道，“如果连国内的几个家族都不能解决好，我们是没有多余的力量考虑外面的……”
  正说着，一阵风从窗外吹来，让海纳尔的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呢？”海纳尔揉了揉鼻子，“估计是珂箩那个丫头和莱特这老家伙。”
  “他们早晚会把怀疑的中心放在我们身上的，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大意。”克罗纳走到了海纳尔身边，“早一天解决掉我们的障碍，您就可以早一天安心了。”
  “你确定你的计划没问题吗？”海纳尔看了儿子一眼。
  “唯一的变数就是珂箩，这个女人的头脑不简单。不过我有信心可以搞定，您放心吧。”克罗纳露出了一丝微笑。
  刚刚回到自己的住所，莱特便接到了亲卫送过来的尸检报告。看着军医得出的结论，莱特紧皱的眉头就一直没能松开。
  “有什么问题吗？”塞加对此事的关切程度不亚于莱特。
  “军医做了详细的检查，弗洛尔家族遇害的十四人，都是从背后被锐器直刺心脏而亡，没有一个例外。伤口短而薄，凶器像是很小的锐利薄片，并不是常见的武器。”莱特把报告交给了塞加，“我觉得很是蹊跷……”
  塞加也仔细看了一遍：“的确，凭切罗西亚族长的本事，想从身后袭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杀手若是用这种方法杀了一两个人以后，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怎么可能连杀十四人全都是从背后，而且所有被杀的人连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呢？十四个人包括切罗西亚族长都是一直到死还不知道背后有人吗？咱们新亚特兰蒂斯哪里有这样的高手？”
  “是啊，就算是克纳家族也未必能做到吧……”莱特摇摇头，“你们过来的时候，修多罗族长的尸体有没有运送走？”
  塞加回答道：“我们来的时候军医刚刚到，现在应该还没……”
  “不需要军医了，我看到了母亲的尸体。”珂箩忽然说道，“一样的手法，从背后刺中心脏，母亲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我想她发出那声叫声以后就断气了。”
  “那就应该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了。”莱特下了结论，“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排除不会是剑神家族了。剑神家族是用剑的高手，剑对他们来说是最为神圣的，放弃剑使用其他武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而军医给出的判断，杀手使用的并不是剑。”
  “那么赛特家族呢？”塞加看了看珂箩，“珂箩族长，我记得六年前，赛特家族的族长卡西斯曾经向你的母亲表示，打算对你求婚，两个家族联姻，但是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你并没有嫁给卡西斯族长……会不会是他怀恨在心，所以现在报复美迪斯家族呢？”
  珂箩想了一想：“我觉得不会。如果是那样，他没有理由袭击弗洛尔家族。况且当时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原因很明确，就是美迪斯家族一向是女子掌权，作为家族继承人的我是不可能离开自己家族的，必须是男方入赘过来。而卡西斯又是赛特家族的族长，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这件事应该不至于埋下什么矛盾或者仇恨。最重要的一点，卡西斯族长善用的武器是两节棍，可以打出几百斤的力道，靠的是很强的硬力。但是所有遇害者遇袭的手法，需要的是迅捷阴柔的巧力，并不是卡西斯族长可以用的。”
  “嗯……如此说来，怀疑的对象只剩下克纳家族了吗？”莱特哼道，“我倒是知道平时海纳尔族长就总和我对着干，但是在长老会他却占不上什么便宜。难道他想用这个方式把我身边的同盟家族一一铲除？”
  “就算可以排除不是剑神家族和赛特家族下的手，也不能因此认定他们就脱离了干系。”珂箩补充道，“这两个家族一直都是克纳家族的支持者，我们仍然要小心应对。”
  “莱特长老，七大家族之间内讧并使用这样的手段残杀同僚，这在新亚特兰蒂斯是极重的罪啊！”塞加说道，“我看长老会不需要再召开了，现在就开始调查他们……”
  “不！”莱特却挥了挥手，“长老会照常召开！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我们还没有怀疑他们的假象，让他们放松戒备。长老会当日，我会在大圣堂周围埋下伏兵，见机行事。在长老会上揭穿他们的罪行，将他们一举拿下，才是最好的办法！两位，之后的所有对策和安排，只有我们三个之间知道就可，绝不能透露给其他人，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长老会当天将对手一网打尽！”
  “这里都是自己人，我相信不会走漏风声的。”塞加应道。
  珂箩也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在长老会那一天，有一个不一样的心情的。”
  美迪斯家族的住所处。
  前来的军医检查过修多罗族长的尸体后，指挥手下人将尸体运送走了，住所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各处都增加了塞加派来的守卫，就连住所外面一段范围之内也禁止无关人等靠近，全部由守卫保护了起来。
  三楼的一个窗子里，有一名女子透过窗檐和窗帘之间窄小的缝隙，始终注视着下面的一切。一直到事情都处理完毕了，她才将头缩了回去。
  那女子所在的房间里光线很弱，充满了灰暗的氛围。不再注视外面的她一直坐在轮椅上，同样披着头纱，右侧的卷发垂在肩头。她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长而弯曲的睫毛不时扇动着。
  “二小姐，现在是秋天了，窗缝那里还是会有风透进来，一直坐在那边很容易受凉的。”站在门口的一个年轻女仆小声提醒道。
  “下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女子问了一句。
  “是，族长大人的遗体已经运送走了。珂箩小姐之前也和塞加大人离开了，说是要把事情告诉莱特长老。”仆人回答道。
  “哦……就是说，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们这些仆人了？”
  “……二小姐如果害怕的话，我会让守卫把守在您的门外……”
  “不必了。让一群臭男人站在我的房间外面，那种味道会熏得我头疼的。”女子又向窗外看了一眼，“珂箩应该把事情都告诉莱特长老了吧……这样的话，珂箩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安全的。只要她安全，我就放心了。”
  “珂箩小姐如果知道二小姐这么惦记她的安危，一定很开心。”仆人随口应了一句。
  “是么？她会开心啊？”女子瞥了仆人一眼，“我以为母亲刚刚遇害，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她开心起来了。原来珂箩在你们心里是这么冷漠的人啊？”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仆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是随口一说的，请二小姐原谅！”
  “别这么战战兢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难道你还会害怕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么？”女子哼了一声，“推我到床边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仆人赶忙走了过来，推着轮椅向床边走去。来到了床边，仆人慢慢将女子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你的手太粗糙了，不舒服。”女子哼道，“还是珂箩的手最柔软。”
  “对不起，二小姐……”
  “你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女人摆了摆手，“什么时候珂箩回来了，你替我告诉她：处理善后的事情一定会很辛苦，让她多多休息就好了，不用挂心来看我了。”
  “我知道了。”仆人边说着，便低头向门口退去。
  “哦，对了。”女子又看着仆人，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告诉珂箩，如果刺杀母亲的凶手有了线索，一定马上来告诉我哦！我会永远站在珂箩这边帮她的！出去吧，晚饭不用送来了。”
  “是，二小姐。”仆人转身走出了房间，关上门之后熟练地去锁门。
  里面又传来了女子的笑声：“一个没有腿的人，还怕我会跑了么？”
  仆人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锁好门，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