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拿了鱼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后，秦家起码还剩下一百多条来鱼，条条至少都有成年男人巴掌大。
  罗氏、古氏和楚氏都被指派了杀鱼的任务，秦家大伯去井边挑水去了。
  秦小溪的爹秦月在编篓子，方氏发话了，到时候让秦大丫多打点鱼回来不得需要个大点的篓子，这个家里就秦月比较在行，他年轻时在外务工的时候偷着学了点一个老篾匠的手艺。
  之前也打算把这个当做一个生钱的活计做过一段时间，可是他又没有老篾匠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这种真功夫都是只传真徒弟的，他就学了个皮毛，家里活也不少，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家三叔则是悄悄找了秦家大家长，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脸的兴奋。
  “奶奶，我要养这只狗狗。”
  估计这野狗是到河边去喝水，也不知怎地就被淹了，被网上来时居然还活着，刚开始还奄奄一息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恢复了生机，秦小七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小野狗。
  之前大家摊开渔网的时候这小狗明明虚弱无力，可那喊叫的声音中硬是让人听出了一股威胁的狠意，只不过声音太小，在秦小七眼里到显得有点可爱。
  “养什么养，你养的活你自己吗？”方氏从厨房倒了一盆水出来，估算着家里的粮食交了赋税，就刚够抠抠搜搜养活一大家子的。
  “……”秦小七眼珠骨碌一转，迈着小短腿就往秦小溪身边跑。
  她们的对话秦小溪听的一清二楚，没等秦小七说明来意，一把拎起她怀里小野狗的后脖颈，本来安静的小野狗突然张牙咧嘴起来，汪汪汪地叫个不停，琉璃珠一般的眼睛闪闪发光，似是知道本仙人不凡，秦小溪在心里这么肯定道。
  “大姐，你抓疼小狗狗了。”秦小七着急跳着就要把小野狗抢回来。
  秦小溪一把抛了给她，“行了，养着吧。”
  一个宠物而已，难道她还养不起一只小宠物不成？
  “哦，大姐最厉害了。”
  秦小七高呼着给她带了高帽，秦小溪古怪的看着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秦大丫，要养你自己养，别想浪费家里的粮食。”听见的方氏对着秦小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秦小溪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甩开脑中的想法，她还是得找机会去山上改善下伙食，嘴里真的鸟都淡不出来了，唔，还吃不饱，还得想办法赚钱呀！
  知道说了也没用，方氏又在厨房砸的哐哐响，“真是一群讨债鬼！”
  饭桌上，桌上难得的见了一点油腥，烧鱼总要放点油，不然那味道够呛。农忙都要结束了，家里的活计没有之前的重，家里早就恢复了一天两顿的饭食，一般农忙结束家里都要割点肉回家给大家补补，今天正好有鱼，然后大家长发话，一起割了肉，晚上的菜真是和过年一样丰富了。
  家里人个个兴奋的眼睛都有点发红，特别是几个七岁以下的小的，口水都哗哗地往外冒。
  吸溜——
  “娘，明天我想回趟娘家。”楚杏儿随手胡乱擦了一把口水直流的小儿子，她想的周到，前两年收成不好，各家各户都青黄不接，两三年没回去了，今年老天爷赏饭吃，收成不错，再加上如今有了鱼，正好带回去让家里寡母小弟跟着沾点腥。
  正在分饭的方氏难得的语气平缓，“嗯，都两三年没回去过了，正好拿几条鱼给亲家母带过去。”
  “娘，我也想回娘家。”罗氏不甘落后，她家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多，得多拿几条。
  方氏手一顿，利眼一扫，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你们那一大家子破落户，有什么好回的。”他们老罗家就属于只进不出的那一种，逢年过节从没见他们回过礼，送出去的全部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罗氏讪讪一笑，“娘，这不是也有好些年没回去了吗？”几年收成不好，她要回去多了一张嘴，不是给娘家添负担嘛！
  “你回去了，明天做饭怎么办？”也不能真不让别人女儿不回娘家，方氏话锋一转。
  罗氏看了眼古氏，笑着道：“娘，反正二弟妹也没有娘家可回，我和她换换就成了。”
  楚氏瞥了她一眼，继续给双胞胎擦口水。
  那边，听了这话，古氏瞬间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她是不顾她爹娘地反对嫁过来的，在这古代要是有人真正追究起来，秦月夫妇都可算的上是通奸大罪了。因此嫁过来后她就从没回过家，没有娘家依靠，也是她在这家里没有地位的原因之一。
  这事就这么敲定下来，方氏分完饭，秦老爷子顺道勉励了几句，就准备开吃。
  男人们都没顾忌，女人们却都收敛着，只有秦小溪手影乱舞，众人只见那筷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动了几下，肉碗就去了一小半。
  感觉瞬间安静了下来，秦小溪木着一张脸，“你们都不吃？”手上的动作还没停。
  秦长根咳了一声，已经习惯家里女人都自动退居二线，这一遭出来个例外，他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方氏嗫嚅了下嘴巴，终究没说什么，反正到最后吃亏的也是她，再说那一大盆鱼肉都是她的功劳，不过嘴上便宜还是要占的，“真是饿死鬼投胎，别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我苛待了你们呢！”
  这一句话可是骂了所有人，其他几个做媳妇的急忙撇清，手上的动作更加收敛了。
  秦小七坐在秦小溪旁边，甩着小短腿，抱着小野狗眯着眼睛享受的指点江山，“大姐，我要鱼鱼。”
  “汪！”
  小野狗也生龙活虎的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催促小主人给它喂饭还是什么。
  秦小溪任劳任怨，夹了一大坨鱼肉给她，古氏瞋了她一眼，“小七还小，鱼肉全是刺，得先帮她把鱼刺挑出来。”一边说着，一边给秦小七挑起了鱼刺。
  秦月在旁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胸脯肉放在古氏碗里，古氏脸上顿时涌起红晕。
  虽然没有娘家依靠，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直待她如珠如宝，也从没嫌弃过她没给他生一个儿子。
  秦小溪看着这腻歪的一幕，脸上一木，多吃了几口肉，十几万年的单身狗是理解不了这种感情的。
  “爹，我也要。”秦小萍不敢放开手大手大脚，可是秦月还是没多大限制的。
  秦月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大家都有。”顺便给秦小涵秦小溪都夹了一块，可是看着秦小溪已经堆积如山的小碗，手抖了一下，还是放了下去。
  秦小溪满脸嫌弃的盯着那块鱼肉，啧，上面都是他的口水，心理建设了好半天，还是一鼓作气地把那块鱼肉给吞了。
  吃了饭，大家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秦长根在吃饭前就说了有话要说。
  “今年农忙结束了，下半年家里都只剩下些轻省的活计，家里面的女人就可以做到了，之前三儿跟我说，三儿媳妇老丈人在世时待的学院招门房，收过豆子过后学生开学就可以上工，月钱有五百文，包吃住，可是要先使些银钱送点礼。”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众人，没发现大儿和二儿神情有变，也就继续往下说，“我这边的打算是，就先拿出二两给三儿垫上，由公中出，三儿拿了月钱每月上交三百文，补上空缺之后，接下来每月上交二百文交由公中，还每月拿五十文给我和你们娘，就当孝敬我和你们娘，你们看怎么样？”
  秦家大伯秦年老实，完全没有意见，罗氏忍不住狠狠掐了他一下，五百文呐？自家男人外出做工，做死做活一个月能拿回来两百文就算不错了，爹娘可真偏心。
  秦家二子秦月压根没意见，在农忙前就跟秦有粮约好了今年务工的地方，再说最多两个月，两个月后他还得回来服徭役，家里弟弟收入高，多少能接济下自己妻女。
  古氏一向没有话语权，压根没人管她的意见，再说了，家里男人没意见，你有意见也得憋着。
  楚氏更加没意见了，毕竟现在得益的可是她家男人。
  这活计还是她弟弟使人到村子里来说的呢，她弟弟正在那学院里念书，今年正好十七，听那传话的人说了，要不是楚老秀才死后服丧，她家弟弟早就考上秀才了。她和楚墨轩差了九岁，小时候他都是她带大的，要是真的考上了秀才，她在家里的腰杆子就更直了。
  秦长根喝了口水，继续说，“今天还留了一些活鱼，明天大儿和二儿一起挑出去问问昭哥儿酒楼收不，要是不收就上集卖了。”秦彦昭今年十七，在逐仙镇最大的酒楼当账房，不知道羡煞了村里多少人，也多亏了小时候秦长根不顾家里人反对送他去学堂多读了两年书。
  见秦年、秦月点头，他就继续说，“今年轮到二儿服徭役，古氏多给二儿准备些御寒的衣物，家里晒好了腊鱼也多带一点。”这是必须服的徭役，使银子也没用，他们家就是三家轮着来。
  古氏跟着点头，就算公爹不嘱咐，她也会自行准备的。
  最后转向方氏，“莲儿几年没回来了，趁今年收成好，明天你也带着鱼去看看，正好你娘家也不远也回去一趟。”
  方氏没好气的瞪着眼睛，“我都多大年纪了，爹娘都死了早八百年了回去看什么，看那些讨债鬼吗？”她在家也是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早些年遇上荒年，差点被家里人卖了，也就嫁了人日子才开始好过，家里男人爹娘就只他一个独苗苗，还死得早，这一过来就是当家做主的，这日子过的不知道多美，不过也是因为秦长根是秦家遗留孤儿，说亲的时候不知遭了多少白眼，不然就之前秦长根那品貌怎么也轮不到她嫁给他，她爹娘死了之后也再没回去过。
  家里几个大人也都知道，自家娘那边的亲戚几乎没有往来，早年虽然见过，可是现在要真让他们认人，还真没谁认得出。
  “你这不知好歹的妇人！”秦长根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家独木难支就算了，而她娘家可是有好几个兄弟呢也不往来，一大家子没有一个可以互相帮衬的亲戚，不然他们秦家怎么会越过越差，落到这幅光景。
  三儿娶了个秀才公女儿，死了都受他荫护，一个目不识丁的白身，又不是孔武有力的武夫，能够到那等学院当门房，难道从这点还看不出来吗？秦长根真是被气的肝疼，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不去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往来，可莲儿那边你总得去吧！”
  方氏这才笑开了，“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准备好去的东西了。”
  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就这一个女儿，虽然平时老骂孙女赔钱货，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疼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