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将军回都受宠赐兵权

  且说白篱醒来,已经日暮,却见桌上,空茶盏的旁边放着纸笺,确是:
  金叶深宫葳蕤开,飘香迟迟隔帘来。黄玉生烟诚有意,无心庭花满树白。
  白篱读罢不知何人何诗,遂自出来看看。却见这院中忽然多了一株硕大无比开着白、紫两色花,还是香味的浓烈,却不是梧桐、榕树更不是,心中觉得好奇,因自己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像是猜到了什么,格外的欢喜,便大步走出院门。几转游廊,回到前院,院中仍然热闹,程昱、文仲四处指挥着分配物件礼品,诸物摆设。程昱见白篱醒来,又不好说什么,便假装没看见,文仲一见不得已因上前道:“殿下醒来,更觉得神清气爽,面色好的很,即刻侍奉殿下穿佩着衣。”白篱早看见程昱有意不来言语,因没有好气道:“文仲我问你,我要喝茶,为何面前一个伺候水的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文仲当然知道这些有的没的是何作祟,因笑回道:“殿下睡觉从没人打扰的习惯,今天忽然要喝茶,确是我没有提前安排的疏忽,只是允儿喂了谁解酒茶的这份辛苦怕是没人记得了,可怜可怜。”白篱一听,内中狂喜,又不好表露,因大声道:“失职!快去膳房弄几桶泉水来,我要喝个够!”文仲一听不像是玩笑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听错,因问说:“几桶?!”篱落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错!”因又转回寝园。自到了那树下看树,心中无限高兴,因想:“二哥这礼物我最喜欢了。”不一会儿文仲便带人真的担了两桶水来。见白篱在树下,便说:“两大桶来了。”说着已将水放在了他面前,白篱提起一桶便倒在了树下不远处,说道:“要再两桶来。”说着又在一边倒下,再来了两桶便对面倒下,原来是浇水。文仲道:“这是镇西大将军送给殿下的礼物,他们说了这是昆仑山的树木,叫什么冰蓝榕树,说春夏的夜间会有特别香气。”他还欲再说,白篱便打断道:“日夕三刻宫宴便开始,这会子你不去打点行程,难道要我就这样匆匆进宫吗?”文仲这才想起这事,赶忙说:“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说着快步离开了这里。白篱看着这树,黄昏夜色仿若蒙上了一层轻纱,格外的好看,鸟儿飞来飞去,静静的看着,直到有人禀报说:殿下可以启程进宫了。
  白篱即着衣,便出门上了马车,车内许多锦盒,后面程昱、文仲带着小厮骑马跟着。刚进宫便带着礼物往禧寿宫去。给太后问安后,文仲一一把礼品单报给了掌事内官检验后便依单同程昱一起给各宫送去。太后则与白篱叙话说:“沐儿,你长大了,凡事自己有个主意,还要有个定力,坚持所行哪里会一帆风顺,只要相信是好的,就要认真充实,用心到了,她自然呐,会回心转意。可不要以为醉了了事,让人担心还要反过来照顾你。”白篱一听,啥事都瞒不到老祖宗,因害羞道:“祖母又打趣孙儿了,孙儿都没有心事了。”王太后笑呵呵说:“我的乖孩子,还是苦了你了,什么想要的也没有,有想要的却得不到,祖母心里牵挂着你。”说着把一旁站着的白篱搂在怀中,又说:“东洲那里匪患猖獗,瀛寇横行,你当察纳良臣之谏,兼听忠节之言,不可孤身犯险棋走险着,祖母每年可都等着你回来好好看看祖母呢。”白篱因说道:“祖母不要伤心,孙儿会好好的,孙儿每年都会好好回来看祖母的。”说着太后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因向侍女道:“把东西取来。”白篱道:“老祖宗赏的府中都放不下了,孙儿再不要其他什么了。”太后道:“傻孩子,不是我要送,是你远在交趾的堂叔派人送来的小盒子,权是他一份心,你当收下才是。”说着侍女取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对翡翠小如意。白篱看过,道:“堂叔送的这个孙儿不喜欢,老祖宗收下吧,当孙儿借花献佛了。”太后笑,道:“胡闹。”因抚摸他的头。不一会儿侍臣来请驾赴宴,祖孙二人便一同前去。
  宫宴是在北御花园水上华庭里举行,庭上一个汉白玉大圆形旋转桌,名曰御液台,是工部专供内廷,可围二十人用餐的特型御用。庭边随机点饰珠帘、花灯,又有伸出水上供唱词的曲台,以助饮宴趣味。
  瑞王、王后、淑妃、玉妃、太子、两个王子、玲珑公主白凤、殿前卫白琼、灵芝郡主、户部郎白闵皆按礼序坐定,见王太后驾,皆起身行礼,白篱一一向长辈行了礼,便坐定,身旁公主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白篱回说:“是程昱、李子卿他们打点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是你喜欢就太好了。”玲珑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语。瑞王道:“此是家宴,诸位可以畅所欲言,说自己想说的,说错了寡人不会怪罪。”太后道:“你们还要多吃些,一旦都出宫了,可就不容易吃到这些好东西了。”瑞王因笑道:“太后说的是,你们几个自便,可以边吃边说。”一时间王后举起酒杯要敬太后,道:“太后,臣妾饮了这杯,算是不枉老祖宗疼爱一场。”太后阻止道:“你又不会喝酒,这会子又哪里来的酒瘾,世子代你敬了便是,官家都说了不会怪罪。”淑妃、玉妃因见这般便都不再提,只是各自吃些水果蔬菜。而瑞王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几个,只见他们几个不知怎么的,皆没有要敬酒的意思,除却太子还算稳重,其他几个在听到不会怪罪后便开吃了,仿佛是饿着了一般。瑞王不禁暗笑了起来,因看太后小声说:这是怎么了?太后哪里想这些,看他们狼吞虎咽只是高兴合不拢嘴,自己也吃的有味还自饮了起来。瑞王心下着急,本来是想听听孩子们的心声,没想到根本不买账。着实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发作,遂道:“白琼何在?”
  一少年闻声即离席上前道:侄儿在,王叔请吩咐。
  瑞王道:你即从殿前司调任为禁旅军都统暂时戍卫西南边界,有诏则回。
  白琼遂跪下接旨道:微臣谨遵圣谕。
  这对话众人都看在眼里,三王子坐不住了,起身行礼道:“父王允准:我与二哥所镇之边交合战区便是西南,时常我二人相约视察,并无异常。虽西南动乱,不过是元内部民变,距离我们防线尚有一百余里,若是一旦防线危机,从我南疆最近的宁城一个时辰可调出两万南疆翼翎军,从金安主城三个时辰可调出八万新式军,并且可以三面作战。从西境调军更是方便快捷且能速战速胜。我南疆防线最弱的是正南交界,那里民族混杂,元并无有效统治,因而我们的防线是以一待百,且毫无章法破敌,所幸是我们也发明了走兵换防守备制和伪装驻军制,因而南海岛上,有我们的军队,不过他们可能不是翼翎军番属,而是一个穿了军装的民族。一切皆在可控之中,不敢劳烦父王费兵。”说完自豪的向诸位略过似是在炫耀自己的军事才能后寻找赞许的表情或目光。
  灵芝郡主不知怎的仿似自言自语的说:“南海有对月流珠的鲛人,三哥哥可是见过?”众人当然没有注意,倒是隔着的白篱听得真切,因在她身边空着的椅上坐去,解释说:“书中写的是神话,难道真会有,岂不是吓死人?”郡主不服气说:“如何不会有,南阳刘子骥曾访仙山,前朝许瀍认得仙女,皆有诗为证。”白篱说:“该是胡诌的梦幻,当不得真。”郡主回说:“话记说本,多是文人杜撰胡诌的媚俗,才当不得真。名家雅士岂会流俗如此,只不过写着自己的所见所历。”白篱反说:“是了,你说的是了,若是你碰的见就不要害怕,还要写了诗句,我看了才会相信。”郡主看了他说:“我写我便相信了,你看了能知道什么。”白篱则不悦的离开回到了自己座上,不再言语。
  而另一边瑞王听完白纶所言当然高兴,却假装平静道:“我儿颇有乃父风范,赏。”说着便有侍臣送上长命小儿银锁和银项圈各一对。太后道:“祖母可等着抱曾孙子呢,你回去就对崎儿说,就说是祖母的意思,要她给王室添丁功同卫国,若有了身孕就和良儿一起回都待产,养在阁中。良儿已经怀有麟止的孩子,所以你们不得推脱不得拖延,老身从明天起就叫人记着日子,你们都不要让我派人去催着。”众人一时间都笑声起来。
  白纶一时尴尬接受道:“谢老祖宗隆恩,孙儿回去就这样回报了。”乃羞涩回座,白琼亦然。白默道:“是了三弟,如何总说战事未了,人心惶惶的。何不这样,待我们回去,父王下一道旨意,诏父王得了天启梦见了仙童,说是三清大帝赐福降在我白家,要做白家的王孙。只是可惜太子妃和良儿已有身孕,眼下四王子尚未婚配,只得将此重任交付三王子白纶杨崎,此为天恩,皆不得违抗。如此杨崎妹妹便无话可说,若是不行,太后派人再催着,此事如何不可成?”众人一听,皆瞠目结舌,嬉笑不已,太后笑道:“这劳什子的安排,真亏得你想出来,不过也是个好法子,官家意下如何?”瑞王道:“全凭太后做主,臣以为不失为一个办法。”太后道:“此事就这样办,内侍官即可整理竖日交付门下草诏,完诏后送到老身跟前,老身派人和你们回去宣旨。”众人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皆长舒一口气,瑞王道:“麟止,你这一年多,如何这么多鬼点子,当真是西境无战事,你生出了这些闲思?”
  白默道:父王英明,西境局面大好,儿臣便抽身于士农,时常乔装走出军营,同郡守劝课农桑,广种粮地,发展手工,交易丝绸。于是多见了形色不同的人和事,才学得了这些心思,让父王见笑了。
  瑞王道:“不拘泥,不恋战,重士农,从仁心。父王何其欣慰,赐。”说着内侍便呈上了一个银盘:“盘中放着一对铜虎符。众人一见皆为大惊。白默见状,急忙离席跪下辞道:父王隆恩,儿臣万不敢受。”世子腰间悬的是半个银虎符,瑞王悬的是半个金虎符,此铜虎符虽为三等调兵信物,可是同样意味着握有军权,而一对铜虎符就意味着西境大军皆由白默一人调遣,生杀予夺皆决于其一人,而这二十万兵力比江东三分之一还多,所以白默如何敢受。
  瑞王道:“父王只想送你四个字,你且勿复多言,只记得这四字即可。”说着起身离席,扶白默起来道:“忠君爱国。”白默还是不愿接受,仍又跪下道:“父王允奏:儿臣为父镇边,而不能尽孝于左右,唯遥听王令,远接圣谕,乞望以此尽忠尽孝,不致孤索。此生儿臣既无德雄霸一方,亦无能独挡一面,因聆受父王训诫,遵行世子公法,方才小心无错,此皆王恩,非儿臣之力。况江东本即无王子养兵之先例,父王亦不可开此滥觞。而元已无进伐之能,难有急断军务。故父王当以此更进一层,不仅不可分权却反之要集权,一来外患暂平则内忧必现,分权势必助长内斗气焰;二来当集中军力不忘光复之重任,以获绝对胜算。此父王所要向江东乃至九州臣民之所谋,愿父王三思。”
  众王子也皆跪下道:“愿父王三思。”
  瑞王道:“我儿,旧朝有先例,寡人以为然。父王相信你们,所以才如是做,父王在时,能磨练能训诫能纠正,倘父王一朝西去,你们兄弟几个脱缰断线,难保不生嫌隙,届时又当何为?列祖有前车之鉴,九泉之下又要寡人如何面对?世子不曾行军、镇南王子尚浅、镇东王子尚未赴任,如今能担军务重职安定王室,唯你一人而已,父王老矣,此时不行又更待何时?”说时哽咽不能言。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悲从心来,诸妃忍泪低面,含悲敛眉。诸公主、子侄也皆跪下,太后颤抖道:“官家此举,老身赞同,老身不许你们兄弟几个争权夺利,老身要看着你们齐心协力还天下一个巍巍江山!”众人这才定了心。白默道:“祖母请放心,孙儿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为父王把西境打理好,辅佐王太子安邦立业。”太后道:“麟止是老身从小看到大的,他是个好孩子,可以交付大事,我也相信他可以做好,来,过来祖母这儿。”说着白默便去到太后身边,太后因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别怕孩子,好男儿如何不平天下!说着便将虎符放在他手上,白默跪着接了下来。”瑞王这才道:“诸位都起来,坐好,今儿是好日子,我们大家一起举杯,祝我们的小寿星,平安喜乐。”说着众人便举起酒杯,开怀畅饮了一番。
  少顷,王太后道:“沐儿到我这里来。白沐遂离席上前。”太后道:“过惯了宫内冷清的日子,你在外城也热闹热闹,况且那里来回也近,也时常进宫看看祖母,过些时日再回东洲去。那里风浪猖狂又有瀛人海盗,你自己呢多多小心,不要让你母妃和我担心,时常传信回来。”白篱一直点头称是,像长不大的孩子,因答道:“祖母说的孙儿都记下了,之前教给孙儿的道理,孙儿也会带着回去,不让祖母担心,还要给父王建功立业。”说完把王太后开心的逗乐了,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众人又皆嬉闹了一番,听了些词曲,便散去。
  宫宴结束,白篱请退后,随侍便问取马还是取车,白篱因此日便离开宫城,不免有些舍不得,因令程昱、文仲宫外取马等候,自己便信步来到景福宫,并未见值守侍卫,灯火也只是殿前两盏,不免有些冷清凄凉。因转下左边游廊,来至寝殿,只门前看了看,见未有灯火便未推门进去,凝望台窗柱檐,又对看院中的桃树,呆呆片刻便向东走去。来至授业院环门前,伸头看了看,正欲走,忽然七才阁内灯亮了起来,白篱虽心下诧异但也知八九分,便不得不诺诺前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