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风情

  结过账,往外走的时候,陶则琛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绞肉机,语带嘲讽地说,“这做一顿包子,还买了个这,真是开眼界。”
  这个绞肉机是文文怂恿陶则琛买的,反正他花钱又不心疼。这个也没有多贵。
  文文辩解,“以后还可以重复用。很方便的。”
  “以后?”陶则琛扫了文文一眼,“你都把以后的事儿想好了?想得够远的。”
  被他这么一说,文文红了脸,好像做贼被人当场捉住似的。
  她别过视线,假装欣赏街道对面的风景。
  回到家,文文换上黑白配的宽松家居服之后,系上围裙,便洗手入厨,准备晚饭。
  她先把加了适量酵母粉的面粉和好,再用保鲜膜包好,放在案板上去醒发。
  之后,清洗做馅料用的食材,清洗绞肉机。
  把清洗干净的莲菜、大葱、生姜切成小块,放入绞肉机,插上电,几分钟的工夫,便绞成了小米粒那样极其均匀的小颗粒,省时,美观又方便。
  绞好的莲菜糜腾入调馅的玻璃碗中。
  清洗绞肉机。
  把洗净沥干的五花肉切成小块,放进去再绞,几分钟后,也搞定了。
  陶则琛上去冲了个澡,下来视察的时候,文文已经把包子馅调好。
  砂锅坐在文火上,水已沸腾,小米在沸水中翻滚。
  要炒的西红柿茄子以及搭配的青椒也已洗净切好分别码在玻璃碗中,红的鲜红,白的雪白,绿的翠绿,艺术品似的,煞是好看。
  绞肉机已清洗干净收了起来。
  一切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我就冲了个澡,前前后后算进去不倒半个小时,你这变戏法似的,准备工作全做好了?”
  文文微微一笑,“万事俱备,只等发面。饿了么?”
  他目光灼灼地看住文文,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意有所指,“饿了。”
  文文浑然不觉,“那会儿匆匆忙忙的,忘了在超市给你买点零食。去看会儿电视,转移一下注意力。等一会儿就好了。”
  “等不了。”
  “昨天饿一天都等得了。今天一顿也没少,反而等不了。”
  “不是一回事。”
  “那,我这里得守着锅。实在不行,你自己去门口的超市先买点零食压压饥?”
  有的人不能忍饥,饥了一分钟都不得,会心慌会气短,会出虚汗。
  文文的弟弟一直就这样。
  陶则琛昨天一天没吃,也没见他饿得有啥反应。晚上也就喝了点粥,吃了点菜。
  这会儿,他这样说,她也吃不准,他是真饿得不行,还是故意这么说。
  陶则琛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很快地,客厅里有播报新闻的声音响起。
  陶则琛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心里却在想:是自己笨,表达得不到位?还是她太笨,不解风情。
  这样的话,他要敢在艾丽娜面前提一下,艾丽娜保证早饿虎扑食一般扑上来了。
  但是他不说,艾丽娜也会故意制造各种误会,故意曲解他各种正常的说辞,化为一次与他亲热的契机。
  哎,熟女的万种风情,果然不是这样青涩的清蠢小姑娘可以比得上的。
  尤其在他不想主动的时候。
  他就想看看,她情不自禁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然而他发现,他费劲心机的暗示。
  在她眼里,都成了字面意思。
  他有些恼羞成怒。
  甚至开始想念艾丽娜。
  他拿起手机,开始翻找艾丽娜的号码。
  翻出来,定定地看了半天,却又放下了。
  艾丽娜已经有了娱乐圈深度依赖症,就像瘾君子戒不掉白粉一样。
  让她离开娱乐圈会要了她的命。
  她至今还以为他不知道她过往的一切。
  其实,他在最初与她走近的时候,便已对她了如指掌。
  了解并没有让他疏远她。
  相反,他对她越发痴迷。
  他至今都无法清晰地了解,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可能就是一种同病相怜。
  是的,同病相怜。
  他同情她。
  他总觉得,艾丽娜从一个男人的怀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然而,男人们都在同她逢场作戏,没人向她交付真心。
  她想依赖的那些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没有人愿意成为她永远的依恃。
  包括田玉石。
  他们都有家,都有妻子儿女。
  这样的人只想鬼混。
  但是,这似乎也怪不得这些人,毕竟谁也没有强迫谁。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像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选择的愚蠢。
  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可怜。
  他初识艾丽娜的时候,正处于生命中的迷茫时期。
  外表沉着强悍,内心自伤自怜。
  表面看风光无限,什么都不缺。但是内心深处,一直有无法填补的空缺。
  强悍而又脆弱,沉着而又敏感。
  父亲已经很多年杳无音讯,真相如何,只有道听途说。母亲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父亲。
  他几次试图问起,一张口,就被母亲粗暴地打断,警告他永远不许提。
  母亲对他保护是很周密,事事都给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且十分妥当。
  但他感觉到的是一种令他呼吸困难到几乎窒息的强势控制。
  他试图摆脱,却从无从摆脱。
  就在这样的时候,他与艾丽娜相识了。
  但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遭到了母亲严厉而坚决的反对,母亲几乎采用一切手段对他的这段感情严防死守。
  也许,没有母亲的强烈反对,他对艾丽娜的同情,会始终停留在同情的层面。
  是母亲的逼迫,令他咬牙坚持下来。
  他砸在艾丽娜身上的钱是天文数字,希望可以给到她安全感,希望她可以有出头之日,希望她可以在这里浮躁的圈子里走得踏实一些,有她自己的一席之地。
  希望她终有一天,可以自己给自己安全感,而无须依赖一个又一个路过她生命的男人。
  只是,事与愿违。
  到今天,他已不再抱任何幻想。
  他也已经明白,有些东西,真的不是钱能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