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七十二)
“惠妃不会威胁到你,你没必要针对惠妃。”
是的,他那天就是那样说的,那晚她还想了许久,这惠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这座尊神都为她来向自己说情。
后来,她一直忍着不见惠妃,虽是心里好奇,可她是皇后,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再后来是见到了。
一个比自己还要娇艳的女人,还怀有龙子嗣,不会威胁她这个皇后?
呵。
惠妃只要活着就是个威胁。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据本宫所知,你也就只见过她一面?莫不是不止见过那一面?你原先就和她相识?”
“还是说,你对帝王的后妃有非分之想?”
皇后冷哼几声,盯着林风远。
林风远听清楚了她的话,抬起头望着她,这一次回答的很快。
“洪媛,你知道为什么圣上把你迎回来做皇后吗?”
“我现在明白了,你很适合做皇后,比她适合,你会是个合格的皇后。”
他没叫她皇后娘娘,唤的是洪媛,当年他救过她无数遍,不止是还是摄政王含珣的旨意,还有看她可怜,不忍心倾国倾城的她沦为军妓,任由旁人糟蹋。
美好的事物应当好生珍藏,美好的人儿也应该好生呵护。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不顾身后女人的愤怒。
离开中宫,往宸宫过去。
听下人传来话,那晚的火势很大,也不知道她那样柔软的女子看见那么大的火势有没有害怕。
很快,已经到了宸宫不远处,他没敢再往前。
依稀记得那个一身素色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的女子。
火光之下,她的乌丝漆黑柔顺迷人,眼眸含着水雾,与自己的眼眸相撞,她开口说:“将军,我能不能不去宫中?”
“将军,你觉得宫中好吗?或者旁人都觉得好,可我不想去。”
“我最想要的生活是找一个幽静的地方,一方小院,一壶清茶,两份淡饭,然后可以看庭前花开花落,闲云野鹤。”
“或许皇宫大院很好,可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
“边疆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我若是见过了,应该会喜欢的,那里应该很广阔,应该很适合骑着一匹骏马,自由自在的看边塞风景。”
林风远有些失神,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女子,被他亲自送进宸宫,那道纤细的身影,好像在诉说她过得不好。
她那样瘦,比他第一次在茶楼里见到的还要瘦。
她想要自由,可惜命运掌握不了在她手上。
好像是和他一样,他也曾想要自由,可自从父亲把他送到宫中陪伴那时还是皇子的摄政王时,他的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根本无法由自己掌控。
他没告诉她,他和她一样,喜欢骑着一匹骏马,自由自在的看边塞风景。
蒙蒙细雨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纷纷而落,如丝如雾般的毛毛细雨,虽不大但密集,如处云端。
细雨有点让人迷茫,天地间渐渐蒙上了珠帘,使远处的景物渐渐模糊。
不远处凉亭里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原来是圣上。
他走进凉亭,立在一旁,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等凉亭外的雨水大了些,雨点连在一起像一张大网,挂在凉亭四周,滴滴的小雨点,好像有灵气,随意凝望几眼,竟然有些凄凉。
突然哗哗的转成倾盆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天色变得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
还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给人一种恐恐怖怖的滋味。
“那日若是下今日这样的雨。”
已经换下朝服的含珣穿着一身素白锦袍,袖口用金线绣了织云花底,有点像是丧服。
林风远自是听得懂圣上指的是哪日,他垂下眸子,上一回在宫宴上见到惠妃,她还挽着高高的发髻,一身华衣美服,难以言喻的美丽,把宫宴上所有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微臣那日接娘娘进宫时,她问过微臣一句话。”
那话是惠妃下了马车,踏进皇城前回头问他的,他一直记得很清楚,也是因为那话,他才起了恻隐之心,想请洪媛不要对付她。
“你说,他心里有没有一点我的位置?我要骗自己是他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所以才让你亲自接我进宫的吗?”
林风远垂下眸子,跟了含珣这么多年,他自然是知道含珣是个什么样的人,含珣心里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像她那样的,除了美貌好像一无是处的女人,含珣不会从心底去喜欢。
若是还念及着一点点喜欢,就不会把洪媛推上去。
已经是罪臣之后的洪媛,就算曾祖父、祖父配享太庙,得天下读书人仰慕,还有不少关系,可
洪家到底已经败落了,罪臣之后,就算平反了,洪家也没什么男丁可用了,死的死,灭的灭。
旁人或许会以为含珣是因为洪媛家里那些千丝万缕权势,才想了法子,换了身份,迎了她做中宫皇后。
可只有他知道,洪媛一直都是含珣想要娶的女人,从他十四岁时就想要娶的女人。
那时含珣虽是个受宠的小皇子,可中宫虎视眈眈,宫廷里明争暗斗,早早的让他知道什么是黑暗。
但洪媛不一样的,洪媛单纯、美丽,笑声琳琅的如春日里的一道光芒。
若不是因为他一直想要娶的女人就是洪媛,若不是一直真心实意喜欢洪媛,他没必要让洪媛做中宫皇后。
若不是心里没一点点严家小姐的位置,也不会想尽法子得到严、王两家的认可,强行换了洪媛。
林风远垂下眸子,平静的开口道:“娘娘问微臣,圣上为何要接她进宫?是因为心里有她?娘娘说,她情愿现在圣上心里是有她的。”
雨水越下越大,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了下来,凉亭不远处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飘雨进了凉亭里,微湿了两人的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