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在所不惜
战报每两个时辰送一次，先拿给羽溪过目，再经由抄写后给内阁传阅。
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都是捷报，东临的大军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这是个好消息，满朝文武都喜上眉梢，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但羽溪却总是心慌，时间越久越心慌。
陆箐箐安慰她说是太紧张了的缘故，越是在乎，越是放心不下，因此才会一遍一遍的翻阅战报，不敢有丝毫松懈。可是这样，反倒会让人更加竟心慌难安。
羽溪本来也以为是这样的，自己只是没经过这么大的风雨，所以紧张。可是后来她便不这么想了。
她听不下内阁里一致的乐观激进的论调，提前散了会。她需要出来透透气，需要冷静冷静，理清思路。
站在高高的观景楼上眺望远方，即使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天地交接的那朦胧的一线。战报上和现实隔了十天的时差，战场离得太远，又怎么能看得清？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慧儿悄悄地走进，为羽溪披上御寒的风衣，而后站在羽溪身边，轻轻道：“陛下，该回去休息了，别太累！”
“怎么休息得下呢？靥可是比瘟疫还要可怕的存在。”羽溪轻叹一声。
慧儿闻言，却是一笑，道：“纵然如此，奴婢还是相信我们会赢，有您和摄政王殿下在，就不必担心！不止是奴婢，大家都这么说。”
“呵！”羽溪这才笑了。
果然还是知道的少一些，单纯一些，心里会好受很多，反正担子再重也没有压在自己身上。羽溪想着，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怎么了。
“你知道吗？人的心都是有裂缝的，很多时候，这些裂缝藏在人们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或是对某人的仇恨，或是对权力的渴望，亦或是小小的为自己感到不公。可就是这些裂缝，成了靥攻破人类内心防线的最好机会。
靥给的诱惑和他的钳制相伴而来，没有人逃得过。人类总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懦弱，更单薄易碎。而人心，则是天下最复杂难辨的东西，没人看得透。”
羽溪慢慢地说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她看着远方暗淡的天色，也不知这些话是说给慧儿，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没有把握，也没有办法预判究竟会有多少人能守住自己心灵的净土。灾难到来之前，人人都觉得倒霉的不会是自己，因此信心满满，可是当灾难真的来了，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己的时候，屈服或者顽强就不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个结果！”羽溪说完，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像这天下万万千千的黎民百姓一样，盲目的乐观着，挣扎的生活着，偶尔也会感动着，平凡而快乐，可她注定不能！
正如她不能预料到此时远隔万里的南诏都城里是怎样一番炼狱景象。
陌静秋在千叶云的要求之下，拼上了全力，才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南诏的都城岳城，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千叶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城门破，狼烟乱舞，血流成河！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但是、死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除了身着战甲的两国将士们之外，更多的却是平凡的布衣百姓，男人、女人，富人、穷人，老人、孩子，遍地的尸体，被攻城的战火烧得焦黑。
这哪里是攻城，分明是屠城！
千叶云瞬间气愤难当，屠城？谁给的胆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自家的军队里。
身着坚硬的战甲，手持锐利武器，身怀杀人之术的将士们，要如何狠心才能将矛头对准了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去皇宫！”千叶云咬牙道。
他绝不相信自己手下的兵会做出这样的事！
“好！”陌静秋应道。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也不曾想着讨价还价。眼前的惨状彻底刺激到她了，和这比起来，在西晋一路的战争算什么？
她在此刻突然就理解了千叶云的所作所为，原来当利器对上布衣的时候，战争是那么容易，那么轻易，而减少伤亡，却要步步为营，生怕踏错了一步！
南诏的皇宫坍塌的很厉害，没有冲天的黑色雾气，因为在大殿之上站着一个人影，正在对抗不断溢出的黑雾。
“父尊！”陌静秋在看清那个背影的时候惊呆了，不禁叫出了声。
心急如她，却没有看清眼前的局势。
而千叶云的神色则在这一瞬间黑到底了，他沉声道：“不好了，靥这等攻势，比起前两次都要强，魔尊有危险了！”
陌静秋闻言，顿时就蒙了，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我父尊怎么可能输？他怎么会有危险？”
千叶云见陌静秋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狠心，伸手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力量和一些疼痛，逼着她清醒。
只听千叶云道：“听着，现在回头，用你最快的速度，回北燕特区去！把这里的看到的一切都告诉陛下，让她早做准备！”
陌静秋还愣愣的，呆了一瞬之后，她猛然挣开千叶云的束缚，大声反驳：“不！我不走！”
就算她再怎么想要自欺欺人，也无法回避眼前的事实。一贯强大的父尊很可能扛不住靥的冲击，她一个人回去就意味着暂时的安全，但是她怎么能这么做，这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听话！如果你像你哥哥一样强，我绝不会说这些，但你不是，面对靥你毫无还手之力。”
千叶云说完，陌静秋还是没有动，默默咬着唇，陷入了挣扎。千叶云见状，也不再强求，转身快步离开。
时间是不等人的，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冲向那个不断冒着黑气的深渊，他要赢，要把靥堵回去。为了天下所有的人，还有饱受靥的困扰的自己，就算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